第31章 衣(1 / 2)
六月里,就连苦寒之地白天亦是炎热难耐。
远远的经过回廊,就见庭中两株石榴花开似火,阳光穿过树隙照在地砖上,仿若一地的碎金子,飞檐直冲云霄,天碧蓝如洗,风一吹来,冰盆里的凉气沁人心脾。
门口的仆妇见我过来,忙替我掀开帘子。
我笑着道了谢,进门后笑意尚在脸上,不想,抬头就看见香桂正朝门口方向看来。
许是刚骂过人,她挑剔地上下打量我一番,厉声催促:“快点儿,磨磨蹭蹭,冰都要化完了!”
我心里高兴,也不与她一般见识,依旧微笑着应了声“是”,快步朝厅内深处走去,经过她时,她倨傲又疑惑地扭头望我一眼,似是我的笑容是在冒犯她。
找了阴凉处放下冰盆,朝外走时,香桂仍在大声指挥众人布置宴席,我紧走几步,想趁她背着身时离开此地。
不想她突然转过身来,像是专等着我似的,冷声说:“冰都好了?”
我不紧不慢道:“一共十个冰盆,分放在厅内各处。”
她听了,手一指,对我说道:“你去跟她们去擦地。”
我顺着她的手指回头看了眼,那里跪着两个杂役,正在用力擦着地砖。
一股热血冲头,心里更是念头翻转。
今日府上设宴为吴将军庆功,邀请了一众有头有脸的人,人手吃紧,我们便诸事都跟着帮忙,但如擦地砖的活儿,却是只有杂役在做。
我再不济,也是伺候景王爷的人,香桂这是摆明要搓磨作践我。
奈何她是掌事丫鬟,自古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待我不甘不愿地回过头时,已能镇定自如地应声,折回去找了抹布擦地。
香桂又在厅里待了会儿,便出去了。
她一走,另两个杂役便跪爬着凑近我,一个年略长些的杂役小声道:“姑娘怎么做这个?”
另一个年轻的杂役紧跟压低声音:“是得罪了香桂姑娘了吧?但再怎么也不该叫姑娘来擦地啊,手多娇嫩啊,哪能跟咱们比。”
我埋头擦着地,知她们一半关心一半八卦,我不愿闲扯,只说:“没什么,不过都是奴才,快些擦吧,别叫人说多了帮手反倒做的慢了。”
她们见打听不出什么,讪讪散了。
当年靖王受封此地,建府时极尽奢侈,厅内皆是金砖,跪一会儿膝盖便酸麻疼痛。
只觉得擦了很久,但抬头一看还有偌大金澄澄的一大片,似是永远擦不完似的。
再低头擦地时,额上的汗水滴落下来,凝而不散,竟似宝珠似的。
我不由怔住了。
记得有一年过生日,爹爹送我一槲珍珠,我谢过爹爹后,交与丫鬟筱夏收起来,筱夏没捧好匣子,一槲珍珠哗啦啦撒得满地都是,一屋子的奴才都慌得跪趴在地上找,那时候我还小,见人寻宝似的找到一颗又一颗,觉得有趣,竟比收下珍珠时还开心。
最后珠子全找回来了,一颗不少,但好好的珠子多数都摔伤了,我爹看了直摇头,我娘也心疼得要命,而且筱夏是我的贴身丫鬟,做事不牢靠,也是我这个凌家大小姐不稳当,我娘便命人打了筱夏几板子。
我在屋里都能听见筱夏的哭喊声。
但怎么求我娘,我娘都不叫人停,严肃地说:“规矩就是规矩,做错就要认罚,这样才能长记性。”
那之后好几日我都做梦,梦到少了一颗珠子,我娘生气要再打筱夏,我就趴在地上找,却怎么都找不到。
原来这颗珠子,是在这里。
我苦笑一声,抬手用脏兮兮的抹布擦掉了它。
同屋的人都到前面侍奉去了,香桂命我留在屋里为几个小厮缝衣裳。
我独自坐在窗下做活儿,四下极静,静的能听见针尖刺透布料的声音,我的心也跟着静下来。
忽然听见一阵丝丝缕缕的琵琶声传来,抬头朝窗外一看,竟已是到了掌灯时分。
天边灰粉色的晚霞逐渐转为青灰,这会儿,宾客应是陆续登门了吧。
我没点灯,放下手里的活,倚着窗户吹着阵阵凉风,只觉得闲适清净。
府上的宴席,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何况还有汤寿那个变态太监在,就是可惜了不能见吴将军一面。
直到戍时做完了活,还不见人回来,我站起身,方才觉得饿了。
到了厨房,又见人人忙碌,抽不出一丝空来,我不好添乱,只拿了一张饼,慢慢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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