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他手里握着她的蝴蝶结...)(2 / 2)
可能她自作多情了。
陆绪章望着一旁的松针,那松针尖端已经发黄了,在秋风中轻轻晃悠着。
他低声道:"一些具体的事,我整理下思路,回头和你说,嫁妆,存折,还有亭笈的教育问题,我都会和你交待。"
孟砚青道:"这些事情我们确实需要谈一谈,我需要拿到那些嫁妆,另外就是现在急需一笔钱。"
陆绪章:"好。"
孟砚青:"大概四千块钱就够了,你就把那个存折的钱取出来给我吧。"
陆绪章点头:"可以,那现在怎么办?你不愿意回家,那你住在哪儿?我把你安顿在哪儿?"
孟砚青看过去,她自然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
"我现在住在首都饭店,住得还比较习惯,你暂时不需要帮我安置。"
陆绪章蹙眉:"首都饭店?你住在那里?"
孟砚青知道他误会了。
虽然陆绪章比起儿子来不会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但显然他对自己有一个固定的印象,以至于他下意识认为自己在那里是当客人一样住着,舒舒服服的。
从他对自己的认识来说,是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去当服务员的--要知道,她以前吃苹果都要别人削好皮儿。
孟砚青含糊地放纵了他这个误会:"对,所以也还好,你不用担心我。"
陆绪章:"那我现在带着你去取钱,等拿到钱之后,我送你过去首都饭店,然后我们细聊。"
他这安排密不透风,但这显然不行。
孟砚青很明白,如果让陆绪章知道自己住在八人宿舍里,他这冷静就端不住了,可能直接把自己拎出来了。
所以她得先发制人,把握主动权。
于是她笑道:"今天我还有事情,重要的事情,所以暂时没有时间去谈那些。回头挑一个宽裕的时间吧,到时候你把钱给我,我们顺便可以谈谈别的,比如--"
她看着他的眼睛,道:"亭笈的教育问题。"
陆绪章顿时明白了。
他眸间泛起一丝狼狈:"他现在大了,有点叛逆。"
孟砚青笑道:"绪章,我也不是要怨怪你什么,我相信你一定尽力了,不过现在你们父子这关系,我看实在不怎么样,还是需要改善改善吧?"
陆绪章轻吐了口气:"我知道,今天回去后,我先和他好好谈谈吧。"
孟砚青:"嗯,你先安抚下亭笈,回头我们聊聊。"
陆绪章却紧盯着不放:"回头?回头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是回头再谈,你现在不想和我谈吗?你要离开吗?你要去哪儿?"
他这么放出来一连串的问题,孟砚青道:"绪章,你要知道,我现在不是以前了,我拥有了一个全新的人生,作为一个独立自由的人,我并不是一直有时间。"
"我肯定会抽时间和你谈,但不是现在,希望你尊重我现在这个全新的人生,而不是把我当做过去的孟砚青看待。"
她看着他神情间细微的变化,补充了句:"我需要空间,你这样,只会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走到你面前向你坦诚这一切也需要勇气。"
她最知道怎么按住他。
这些话一出,陆绪章没法反驳。
果然,陆绪章略僵了下,之后才动了动唇,道:"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会干涉你,没关系,看你的安排。"
孟砚青:"这样吧,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
明天晚上。
陆绪章看着她。
她这话的意思是,她要离开,而他明天才能见到她。
大概二十四个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八万六千四百秒。
陆绪章神情便有些异样,他盯着她,静默不言。
孟砚青:"怎么,有问题吗?"
陆绪章:"你--"
孟砚青:"嗯?"
陆绪章垂下眼睛,低声道:"你真的不会消失吗?"
孟砚青笑了下。
陆绪章看着她的笑容,微抿了下唇,到底是道:"其实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也许梦醒了,一切都是假的。
他没有真实感。
他甚至觉得自己脚踩在棉花上。
现在和孟砚青对话的只是一个虚伪的他。
孟砚青听他这么说,喉间酸涩。
她轻笑了下,走到了他面前,望着他。
在这四目相对间,彼此几乎瞬间看到了对方心里。
年少时的相知,十年的阴阳相隔,两个人成为不能相交的线条,彼此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但是现在,在一个蓦然回首时,其实彼此还是能明白彼此的心思。
孟砚青伸出手,抱住他的肩膀,温声笑道:"怎么会是假的呢,你感觉不到吗,绪章,我是真实存在的。"
在被孟砚青这么抱着的时候,陆绪章瞬间被一种强烈的情绪冲刷着,犹如滔天的海浪一般,几乎冲塌了他理智的堤坝。
他的身体竟然无法抑制地颤了下。
他闭上眼睛,低声道:"嗯,我感觉到了,你在抱着我,你是砚青,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是什么人,你都是孟砚青。"
这时,孟砚青放开了他。
在她放开的那一刻,他心里充满木然的失落,但是睁开眼看向她的时候,他目光依然是平静的。
孟砚青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一个蓝色小丝巾:"这是我的丝巾。"
她展示给他看。
陆绪章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他哑声道:"对,你的丝巾。"
孟砚青拿着那丝巾,灵活长指那么一动,很快便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来。
陆绪章看着那蝴蝶结,喉结微颤。
这是孟砚青小时候的手法,那时候,她称作"孟氏蝴蝶结"。
孟砚青望着陆绪章:"绪章,伸出手。"
陆绪章便伸出手来。
孟砚青将那丝巾挽成的蝴蝶结放到了他的手心,之后帮他合上手。
"现在我把它放到你手中,不管我是虚无缥缈的仙女,还是怪力乱神的鬼怪,你握着这个,我就会回来,回来和你谈以后,谈将来,谈亭笈。"
她笑着说:"现在,你放心了吧?"
陆绪章动了动唇,之后点头:"放心了。"
孟砚青望着陆绪章:"绪章,我对自己有信心,再世为人,我一定能活得很好,也活得长久。"
陆绪章木木地道:"我相信。"
他握住手中的蝴蝶结:"行,明天晚上,你想吃什么?"
孟砚青笑道:"我想吃北海的仿膳,你请我吃。"
陆绪章:"嗯。"
孟砚青:"那......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这话,陆绪章好像略怔了下。
他静默了好半晌,才用很淡的声音道:"我送你回去?"
孟砚青摇头:"不了,我自己坐电车--"
她笑着解释道:"我学会坐电车了,不会迷路,现在我很喜欢自己坐电车。"
陆绪章静默地看着她很久,才道:"好。"
于是他就站在这里,站在树的阴影中,看着孟砚青离开。
初冬的风清凉,带着干燥的烧柴味,他看到她的背影淹没在冬日的萧条中。
很久后,他垂下眼睛,视线落在手中那蝴蝶结上。
那是她结下的蝴蝶结,证明着刚才所有的一切不是幻觉。
她确实是孟砚青,可她已经学会自己坐电车了。
她说她有新的人生,她说,那不是过去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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