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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七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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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一连派出了三批使者,前往夔州城送招降书,俱被张世杰乱箭射回。

城内,此刻一片阴云四合,风雨欲来的景象。

来自临安的讨伐卖国贼诏书,已经传向四方,以丞相贾似道、老帅吕文德为首的一众文武高官,更是雷霆震怒,纠合大军十万之众,势如洪流,旌旗怒卷沿江而下,誓要让陆秀夫和张世杰为首的夔州一众乱党伏诛毙命。

流言的力量,就在于它不需要任何查证,就可以顷刻之间烈火燎原,烧遍五湖四海,淬炼出一把穿心之利刃。

陆秀夫和张世杰二人,一个是不愿为官、清白回乡的当朝进士,一个是从北方叛逃南下的归正客,在朝在野都是朋党断绝,孤立无援,从来不被这些文武百官们认定是“自己人”。

反正也不能为我所用,何不干脆就此毁掉!

消息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很快就遍布了整个南宋境内。

如果单单是投降蒙古也就罢了,之前的归降者亦不在少数,偏偏这流言十分恶毒,着重强调了他们杀了原守将韩宣,举城归降。

如此悖逆下作之行径,当真是骇人听闻,德行败坏,天人共戮之!

一时间,大江南北众人提起这陆张二人的名字,无不咬牙切齿。

非但沿线有许多城镇派兵加入了讨伐夔州的队伍,便是普通百姓也制作了许多的图像和扎小人,希望叛国贼早死。

即便是始作俑者吕布本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宋廷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他对陈宫吐槽道,“这些人都好像没有脑子一样,听见什么就信什么。”

陈宫倒是一派云淡风轻,看起来全在预料之中的样子:“这里面贾似道一定出了大力。每到亡国之时,「亲小人、远贤臣」便成为了一种朝廷特色,我们这边亦然。”

吕布秒懂,什么小人,一定是说大耳贼和曹贼了!

陈宫不失时机地劝诫他道:“明公当引以为戒,日后等你掌权,似张弘范、贾似道这等人,纵然他说得舌灿金莲,天花乱坠,也万万不可重用。”

吕布充满自信地一挥手:“没事,这不是有你一直给我把关吗,我都听你的就好了!”

陈宫一时汗颜,真谢谢你啊,他自己都不敢对自己有这么大信心。

吕布跟他商议了一下接下来的战略。

总地来说,都属于一些政治上的操作,完全就是到他的知识盲区。

夔州城现在这个情况,堪称风雨飘摇,四面楚歌,他准备自己入城向陆秀夫、张世杰说明情况,戮力同心,一道抗蒙。

等夔州一切平定之后,才是重中之重,蒙哥就要兑现他「让吕布替代忽必烈成为东路军统帅」的承诺了!

陈宫直接把王莽篡位的那一套流程拿了出来,修改一番,告诉吕布:“明公应当搞一下三辞三让,注意言辞要给到位,把忽必烈高高捧起,直接架在火上烤,表明你真的不想要这个位置,你也

是情势所迫被逼无奈,谁让蒙哥那么偏爱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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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宫微笑,直接开始提笔写台词:“大概就是「我能力浅薄忝列门墙真的不行,还是让四叔父忽必烈上吧,我也是为了义父你考虑啊,四叔父他尽忠报国实乃我蒙古帝国脊梁,不可多得的全方位开花人才,我还要向四叔父多学习」,这个样子吧。”

吕布艰难道:“公台,这会不会有点太……”

“太死板了?”

陈宫若有所思,又把刚刚的台词划掉,另起一行写道:“也对,明公现在在蒙哥眼中,可是大蒙古帝国第一忠臣,还是尽量晓之以情吧。”

“不如这么说——「四叔父怎么如此贪得无厌,欲壑难填?不像我,我不求身居高位,不慕名利富贵,我只是心疼义父,一心只想为义父镇守江山万万年」。”

吕布:“……”

论怼人他很在行,论当绿茶阴阳怪气,他真的不太行!

陈宫仍旧觉得意犹未尽,又道:“当然,这些都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你刚当上东路军统帅之后,务必事无巨细都去咨询一下蒙哥的意见,反正就是做足尊重姿态,礼数上让其他人挑不出毛病。”

吕布点头应下。

陈宫又道:“忽必烈的封地,你要动一动,当然这不是你存心跟他过不去,而是考虑到关中地区富庶,决定帮蒙哥增添一下赋税!”

“忽必烈的属下,你也要动一动。蒙哥为了让你快速接手东路军,必然会把忽必烈集团的许多成员都划分给你,到时候,你拉拢一批,分化一批,再把其中最顽固的一批死忠者在战争中除掉,这群人便是想闹事也不能了。”

“忽必烈的财政收入和附属势力统统拿来,忽必烈的羽翼统统剪除,蒙古政权内部的忽必烈支持者也要尽数斩断。不是你做事太绝,而是你在主动为蒙哥分忧!反正有什么事都推到蒙哥头上就对了。”

“还有忽必烈的夫人……算了,这个就不动了,咱们又不是曹贼。”

“反正忽必烈感受到了威胁,肯定坐不住,你只需要稍微推波助澜,帮他造反就好。”

“还可以再配点辅助道具,什么写了「大元兴,必烈皇」的鱼肚子小纸条,什么天降「大元天子忽必烈」的陨石,什么吟唱着「蒙哥死,帝国崩,四汗分,大元立」的街头巷尾童谣等等……”

天幕前的观众:“……”

陈公台,好狠一人,谋权篡位的操作算是全被他弄明白了。

如果忽必烈本来挣扎几下还有救的话,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接给人摁进水下沉底了!

吕布听得心悦诚服,连连点头。

陈宫一心数用,一边给他出谋划策,一边对着高顺等人指点江山,安排城防,特意在泗水处设置堤坝,重点戒备,防止曹军又搞什么放水淹城之类的操作。

曹操发动了数次小规模试探,均被击退,眼下只是大军围城,两三日不动一卒,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大

() 动作。

吕布完全没看出下邳城中气氛紧张,反而觉得曹操是被陈宫打退,吓得不敢再来了。

他直呼公台牛逼,甚至想把对方打包一份,传送到副本位面来帮忙。

已经忙到昏天黑地的陈宫:“……”

太过分了!

忽然有点希望希望主公以后别当天子,真的,他怕有一日他忍不住弑君!

……

然而,夔州战事的发展并未完全如他们所料。

另一头,夔州将士刚刚安葬完为了守城而死的主将韩宣,全军默哀完毕,就听闻了这一系列叛国贼噩耗,登时如晴天霹雳,深感莫名。

陆秀夫遣人进入临安阐明情况,欲要自辩清白。

但派出的人一连数次都被斩杀,最后,仅有一张带血的信纸传了回来。

传信者正是他派出的最后一人。

此人是奉节当地的民间游侠义勇,武艺高超,本来跟同伴们一起入京,因假身份入城遭到盘查,耽搁许久才逃出来,正好逃过一劫。

贾似道等人一听说是夔州来使,不假思索,当场格杀!

他才不管这些将士前些天还在边境为国奋战,浴血捐躯,也不在乎陆秀夫和张世杰到底有没有叛国,他只知道诏令已下,这正是自己运作一番,而后排除异己、独揽大权的绝佳机会!

再说了,就算真存在冤屈又怎样啊,圣上都金口玉言钦定你有问题了,那你就是有问题。难不成还要为你一座城修改诏书不成?如此朝令夕改,你让堂堂大宋皇帝的面子往哪搁?

不可能不可能!

所以说,贾似道杀人杀得特别痛快,宋理宗对此也是一个全然默许的态度。

信使将一切记录下来,不料暴露了行踪,刚出城就遭遇了追杀,好在他一身武艺高超,一路躲避行迹,风餐露宿,不顾性命地奔波,终于赶回了夔州城中,将一切告诉了陆秀夫和张世杰。

他进城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后背还插着一柄刀,浑身上下俱是鲜血,新伤旧伤重重叠叠,可以想象出当时被围攻的景象何等惨烈。

信使将那张纸交到陆秀夫手上,血泪滚滚而下,说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回不去了,他们不想让我们活着,我们拼死保护的国家,最终放弃了我们……”

陆秀夫轻轻闭上眼,无声之间,泪流满面。

很快,夔州将士闻言,亦是相与涕泣泪下,悲愤欲绝。

当场就有人提议投降蒙古,毕竟宋廷都放弃他们了,他们还要为谁守这座城呢,不如趁早归降便是!

但更多的人却是沉默。

他们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身为忠臣却有家不能归,可以说是全拜城下的蒙古大军所赐。

而且,他们虽然因为宋廷的这一通操作寒了心,但更加不能接受自己屈身事仇,为荒外蛮夷政权效力。

面对如此两难之绝境,唯有一死!

眼看场面一片混乱,就要演变成血

光之灾,副守将徐宗武立刻提议众人去找张世杰。

混乱不堪的将士们顿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跟随他一拥而上。

而此时,少年张世杰正和陆秀夫一道坐在高崖边,不言不语了一下午。

崖边一簇雪白的山花,迎向春风烂漫,山下春潮初涨,拍打青岩列岫,如碎裂的珠玉般溅落向四方。

如此壮美的瞿塘春潮景象,正是张世杰一开始选择来到此地旅行的原因之一。

但他现在心中只有满满的懊恼。

如果不是自己脑子一抽,提议来这个鬼地方,现在他跟好友应该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游山玩水,摘花对酒,快乐地迎接春日,而不是坐在这里等死。

陆秀夫拨弄着身前一朵白色小花,回眸看他:“世杰可曾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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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秀夫无语,前些天,你好像还在对文天祥不屑一顾,时不时还要拎出来痛批一顿,说「他一看就不是好人,君实少跟他打交道」吧。

他温声说:“我观世杰并未真的后悔。”

张世杰大声反驳,说了一些「才不是」、「你胡说」之类的话。

陆秀夫又道:“若我们没有来到夔州,不曾制定防御战略,这座城池也守不住。世杰自幼谙习戎马,深奥刀弓,夙怀奇节,有荡平区宇之志,第一次独自主持一场战斗,便以弱胜强,斩获了一场大胜,亦是许多年来罕见地击败了蒙古的胜绩。”

他只说张世杰的所为,对自己在先前那场战斗中的付出,却是只字未提,最后道:“情实如此,何悔之有?”

张世杰静默了许久,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说:“我知征战者死于战事,本是合该如此,我只是在想,君实你……”

他的朋友陆君实,是这世间最了不起的人。

他本该有无比光辉灿烂的未来,而不是在这一座边城之中,历经风雨沧桑,背负着骂名死去。

张世杰轻轻地问他:“那君实可曾有悔?”

陆秀夫笑了笑,望着云间一片如墨的远山,暖阳撕开了云翳,在他清丽面容上映照出一片流光鸿影:“我亦无悔了。”

“此次来到边城,见了从未见过的风景,在战乱中懂得了许多,也算是重又成长了一遍。”

“若还有漫长时光的话,我这一生还有好多事想和世杰一起完成,就此留在前线,共弹铗,掣青锋,赴吴钩……可惜了。”

张世杰听得难过极了,下意识捏紧了他的手,许久说不出话。

他在脑海中飞速地想着对策。

其实到了这个程度,虽然所面对的已经完全是死局,但要想倾尽全力保下陆秀夫一个人,还是能做到的。

张世杰灵机一动,不如——

陆秀夫也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并不怕死,但不能接受自己和张世杰这般清

() 名被毁、千秋万世含冤而死。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死于自己人的背后刀剑,这种死亡根本就毫无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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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乡楚州长期沦亡于金人铁蹄之下,饱受战火摧折,宋理宗等人对此不闻不问,直到在他出生的那一年,楚州才终于被收复回来。

他也曾怀一腔报国之志,但很快无法忍受朝臣寡德,文恬武嬉,奸佞横行,所以选择了辞官归乡。

自古以来,像这般少年登科的天之骄子,一入官场便抽身离去,确实是很罕见。

也正因为陆秀夫和宋廷还没有建立太深的牵绊,他得以用一种较为冷静的视角纵观全局,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当今的天子远非中兴之主,面对大敌侵逼,必将有百败而无一胜。

但宋廷却是唯一的汉人正统政权,他从前觉得,为了守护这天下汉人衣冠,自己只能选择科举报国,为宋廷效命。

但现在看来——

陆张二人各自想了一通,得出结论,最后几乎在同时开口说道:

“君实,我等下出城把你送走,你以后就做个流亡文人,隐姓埋名过余生。”

“世杰,我们自立门户吧。”

???

二人瞠目结舌,震惊地互相凝视了半晌,几乎又在同时回应道:

“你说的自立门户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要出城把我送走,难道打算自己留下来等死?”

眼看场面变得混乱不堪,张世杰更是满头问号,陆秀夫连忙把他按回去:“你先听我说,如今唯有这一条路可选,与其抱憾枉死,莫如升起旗帜,殊死一战。”

张世杰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险些昏过去。

陆君实难道不是一颗红心向宋廷的大忠臣吗,咋能说出这话,他难道被夺舍了?

张世杰想到这种可能,顿时大惊:“你是真的假的?不行,快让我验证一下,我问你啊,我们去年端午做了什么?”

陆秀夫温声道:“你从我这里坑走了一条节日祈福小红绳。”

张世杰稍稍放下心,又使劲将好友扯过来,手搭在他额头上,仔细探了探:“也没发烧啊,怎么忽然就开始说胡话了?”

陆秀夫无奈,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一边语气温和地说:“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来说服自己,还以为你会比我更快接受这件事。”

毕竟,张世杰之前从北方政权归宋,已经跳槽过了一次,现在也只不过是再做一次罢了。

张世杰心头仿佛有一群羊驼呼啸而过,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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