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1 / 2)
婉竹并没有第一时间应承下金玉的话,纵然陷于这等囹圄境地,她依旧守着心中的安宁,不骄不躁、不疾不徐。
烛火摇曳,金玉垂首立在她身侧,逼仄的厢房内一半陈设皆隐在迷蒙的夜色之中,唯独她与婉竹二人镀在光亮之中。
临到此刻,金玉才真真切切地佩服起了婉竹,既是佩服她沉稳的心性,也佩服她果敢的勇气。
白日里在碧纱橱时,若不是月姨娘及时赶到,她的下场必然不会只是被罚到家庙思过这么简单。
荣氏、杜丹萝、乃至李氏,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夜深了,姑娘安歇吧。”金玉觑了暮沉沉的天色,如此说道。
婉竹朝她淡淡一笑,嘴边漾起几分苦涩:“是我连累你和容碧了。”
她宿着的木榻上只铺了一层棉絮,衣被布料粗糙不堪,更别提金玉和容碧的境遇。
金玉倒不是个吃不起苦的人,当年若不是得了月姨娘所救,她早已惨死在了那臭水沟里。
故她反而闻言劝解婉竹道:“姑娘不会一辈子都待在这家庙里,您总有出去的那一日。”
金玉的嗓音温润,衬着这朦朦胧胧的烛影,如潺潺的溪流般冲刷净了婉竹心间波折不堪的哀绪。
她回握住了金玉的手,倏地粲然一笑道:“你说的是。”
*
翌日天刚蒙蒙亮时,婉竹便睁开了眼。
天边雨雾连连,豆大的雨点如注般往下落,挂在垂垂欲坠的枝桠树干上,滴在青石砖上砸出些盈灭不定的声响。
婉竹起身后吃了斋饭,便让金玉去向家庙里的奴仆借了纸笔来,跪在蒲团前抄着经书。
她识得的字有限,只能一撇一捺地去临摹着经书上祈福人“长寿康健”的福语,再在福语上不厌其烦地写上“齐衡玉”三个字。
写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身侧的容碧都立的腰酸背痛时,婉竹却仍在弯着身子写经书,姿态虔诚又恭敬,仿佛与入定的僧道一般受了佛祖的洗礼。
日落西沉时,因守夜而歇息了一会儿的金玉也起了身,她走进厢房时见婉竹方才收起笔墨,并将那抄好的经书小心翼翼地奉在了桌案上。
便忍不住问道:“姑娘抄这个做什么?
”
婉竹也正是疲累的时候,闻言接过了容碧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茶后方才答道:“佛说,心诚则灵。”
金玉略识得几个字,往那经书上瞥去一眼后,见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为齐衡玉祈福的福语,心下陡然清明了起来。
她道:“但愿世子爷能知晓姑娘的一片诚心。”
婉竹不过莞尔一笑,望着厢房内处处显着简陋朴素的陈设,和方才只用了一小半的素食午膳,笑意竟是渐渐地深邃了两分。
“事在人为。”她说。
*
这段时日齐衡玉心绪尤为不佳。
辽恩公府自觉理亏,自齐老太太的寿宴之后便雷厉风行地定下了杜丹嫣的婚事,嫁的是勤伯公府的嫡幼子,自生下来腿脚上便有些毛病。
是以这桩婚事倒还算登对,婚期也定在一月之后。
杜丹萝知晓庶妹婚事定下来后,压在心口许久的郁气也纾解开来,又因齐衡玉不留情面地将婉竹送到了家庙思过,她冷了一半的心也热了起来。
荣氏请来的神医给她开了不少药,杜丹萝起先还娇气地嫌苦不肯吃,后头却是一日三餐餐餐不落,比用膳还积极些。
吃了半个月的药后,杜丹萝仔细地梳妆打扮了一番,亲自去小厨房里做了糕点,再让双菱去前厅守着,等齐衡玉回府后便把他请来松柏院。
杜丹萝满心满眼地企盼着齐衡玉的到来,也企盼着自己服了药后能解了心结,不再抗拒与齐衡玉的亲密相处。
若不是幼时遭劫留下了心疾,她与齐衡玉阖该是京城里最登对的夫妻才是,哪里会落得今日相敬如冰的局面?
她攥紧了手里绣着鸳鸯交颈而卧的软帕,一颗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过一般,热切得不像话。
半个时辰后,双菱踩着夕阳的余晖回了松柏院,采薇、采月等丫鬟见了她俱都眉开眼笑,可瞧见她身后空无一人后,笑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子爷呢?”
双菱一脸的难堪,在采薇的催促声中答道:“今日太太家里的侄女来府里做客,世子爷一回府就被百花姐姐请去了惊涛院。”
采薇、采月都是自小伺候杜丹萝的丫鬟,对杜丹萝忠心耿耿不说,更生了一副玲珑般的七窍心肠。
“这事先别和夫人说,省的夫人又使起了犟脾气。”采薇道。
李氏缘何好端端地将内侄女领来齐国公府,打的是什么主意满府上下有谁不知晓?
如今杜丹萝愿意主动缓和她与齐衡玉之间的关系,若是知晓了李氏的打算,只怕是又要生一场闷气。
“可我没把爷请来,这……这怎么瞒的过去?”双菱踟蹰着说道。
采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说:“你只说爷还有外务要忙,并未回府就是了。”
正屋里翘首以盼的杜丹萝终于等来了双菱,可却是不见齐衡玉的身影,她犹自疑惑时,便听双菱说:“爷公事缠身,尚未回府。”
杜丹萝闻言敛下了美眸,掩去了眸中的失望后,只把她亲手做的糕点赏给了双菱、采月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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