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1 / 2)
截灵阵开始运转时, 阵内瞬间聚拢的煞气与灵力交汇,紧紧拧成一股冲撞起来,将原本没来得及撤出大阵范围、此刻正分散在阵边缘的修士们全部绞得粉碎。
截灵阵的作用是防止灵气外流,便于阵中人吸收更多灵气修行, 虽有灵气过盛人体承受不住的风险, 可也不至于凶得如此不讲道理。
那力量极蛮横, 几乎不给人求助或自救的时间, 那些修士的修为与神识便被融进了冲天凶煞里。
人体爆出的血雾随风飞舞, 将足够引起恐慌的浓厚血腥味送到众人面前,人群中一阵骚乱。
这些灵力煞气吸收了诸多修士,截灵阵力量瞬间暴涨,江冽登时展开防护。
但魔族因体质特殊, 既可吸收灵气修行,亦可吸收煞气修行,是以无论灵气还是煞气, 都是魔族修行的一部分——正因如此,在截灵阵正心, 他的防护没能完全避开这些扭曲的煞气与灵气。
它们没对他构成危险,反倒是一股冲过来,竟冲得他修为隐隐有提升的趋势。
意识到这点, 江冽原本平静的目光稍动, 眉心缓缓压低。
江冽一手压着斜照微微用力, 剑尖刺穿地面, 剑气顺着地下的灵脉蔓延,却很快被灵脉吸收, 他另一只手朝外打出一道魔气, 灰色魔气冲撞上阵壁, 激起一串刺目的光,随之也消散了。
与方才绞杀修士相比,大阵待他的态度堪称温和,江冽此时能确定,路缇霜布阵不是为了和他动手,更像是为了困住他。
为何要困住他?而且还是以往他身上灌灵气的方式。
——很快,江冽就有答案了。
随着灵气与煞气同时朝江冽涌去,天边迅速凝聚起不祥的雷云,蓝紫偏黑的闪电与震耳雷鸣交错其中,沉沉地垂在钟山上空。
江冽仰头看去,阴云的形状像一只漆黑的眼睛,一束淡淡的黑光从瞳孔里落下锁定了他,那是来自天地的威压,宛如天道投来的冷冰冰注视。
江冽明白了。
路缇霜的确想杀他,却没准备和他光明正大动手。
或者说,她没准备亲自动手。
他的修为已经触摸到飞升的边缘,就差一步。
路缇霜“好心”帮了他一把。
她用截灵阵,将整条钟山山脉的灵气全部引到了他身上,为他冲破最后一道修行桎梏,以此引来了天劫。
然而这并不是飞升天劫。
江冽身上与灵气一样浓郁的,是那紧紧包裹他的冲天煞气。
能同时被煞气引来的,是问罪天劫。
飞升天劫是金雷,虽凶险,却并非全无生机。
问罪天劫是紫雷,共有九道,天道每问一次罪,修士身上的罪孽便会被“涤清”几分,待九道雷劫全落,被问罪的修士若还有命在,那他此生的罪孽便烟消云散,可以迎接飞升天劫了。
但问罪天劫九死无生,自古没有修士能在天道问罪后还能活下来。
雷云压得愈来愈低,截灵阵内的煞气也越来越浓——除了枉死的可怜修士,还因那奇怪的阵眼,阵眼不知是什么东西,竟能提供源源不断的煞气。
江冽怔了怔,蓦地抬头望向路缇霜:“支镜吟在哪?”
路缇霜唇角勾出个极浅的弧度:“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江冽眸色陡然沉了下去:“用支镜吟作阵眼布阵,引问罪天劫杀我,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折损魔域两大战力,路宗主相当好算计。”
若不想被天劫问罪就只能离开这布满煞气的截灵阵,而出截灵阵就必须毁阵,想毁阵要先毁阵眼,但作为阵眼的支镜吟不会死,是以无解。
“不敢当。”路缇霜将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捋至耳后,目光像是看着他,又像是穿过了他看向极遥远的天边,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只是这笑容里有几分癫狂,与她平素冷淡至极的面容甚是违和。
江冽定定看着她,忽而懂了自江纤尘出事始,那些路缇霜带给他的怪异之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路缇霜是无情道大宗师,无情道又是最接近天道的存在,是以无情道修到极致便无爱无恨无悲无喜。
换言之,无情道若有情了,那便是道崩,不说修为尽散,也与废人无异。
而路缇霜没有被影响。
江冽捕捉到她面上的每一分扭曲:“你不是路缇霜。”
路缇霜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既能夺舍飞云宗宗主,修为便不在江冽之下,没必要费这么大力气,布阵困住他待天道绞杀。
除非是另一种可能,她原本就是为了困住他。
江冽倏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也只是个饵,路缇霜,不,这位夺舍路缇霜的大能,另有她的目的。
他最终想引谁过来?
雷云罩在上空翻涌,没来得及反应的不只是死去的修士,满心疑惑的也不只是江冽。
方才事发突然,一乐修眼睁睁见着自家弟子在面前惨死,呆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右手按住左手拇指,拇指上的指环遽然变成一把三弦琴,他狠狠拨动琴弦,三色流光迸发,朝离火宗宗主奔涌而去,直冲命门:“老匹夫,你什么意思?!”
这不仅仅是他的疑惑,还是在场其余所有人的疑惑——除了离火宗与飞云宗到场的弟子。
流光在即将触碰到离火宗宗主时,几位红衣如火的年轻离火宗弟子飞速围过来,各自祭出本命法器,为自家宗主挡下这一击,旋即分散在他四周,警惕他人攻击。
这是离火宗的地盘,如若真打起来,有护山大阵加持,离火宗定然处于上风。
恐慌之外,分歧也在人群中愈演愈烈。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论道会,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突然变成这样。那凭空出现的魔修显然是为寻仇,而离火宗——或是说离火宗所依附的飞云宗,又到底准备做什么?
各大宗门面面相觑。
但每一宗来得都是人精,骚乱很快平息,无声中划分出两个阵营,一边是依附飞云宗,诸如离火宗之类的宗门,他们御起法宝朝路缇霜而去,路缇霜并未拒绝;一边是不依附飞云宗的,他们站到一起,与飞云宗、截灵阵形成一个三角。
离火宗宗主没准备答话,甚至目光都懒得分给他,只恭敬地问路缇霜道:“需要处理他们吗?”
路缇霜望了一眼天际,那是魔域的方向:“不必。把护山大阵打开一些,免得有人进不来。”
离火宗宗主未多问,依言照做。
护在钟山上空的大阵裂开一条缝隙,其余宗门的修士彼此对视,却意外地没人离开,或是说,没人敢做先离开的那个。
江冽看清她的视线朝向,眉头压得更低了些。
下一刻,蠢蠢欲动的问罪天雷终于笔直落下来。
江冽运转起全副修为,悍然赢了上去。
渡劫修为的防护屏障挡了一击,旋即就成了纸糊的,残余的雷贯穿江冽识海。
江冽眼前一黑,耳朵里盈满嗡鸣,禁不住踉跄了两步,咬牙咽下了一口心头血。
第一道雷霆很快结束,天地的诘问却依然回荡在他识海里,那没有确切的声线与字句,但是有如实质,威压一下一下敲在他识海每一处。
他微仰起头,冷笑在他唇边化开,目光毫无畏惧地对上那翻涌雷云的漆黑眼睛。
截灵阵里,阵眼的煞气激烈地翻腾起来。
一道雷劫不至于让江冽重伤,但对于支镜吟这只恶鬼来说是致命的——换言之,九道问罪天雷就是被她这个阵眼引来的。若非她乃不死之身,这一道雷就把她劈得魂飞魄散了。
恶鬼无声的尖叫带起整个大阵的震动,阵内煞气左右冲撞,原本天边闪烁的天雷刹那间凝聚,落下了第二道。
就在那一刻,斜照剑挣脱了江冽的手,拖曳着夕阳色的光芒迎向天雷——
“轰——”
月琉银在天雷灼烧下,融化成银光熠熠的水洒向地面,剑身坚硬无比的星辰碎片出现了裂痕,镶嵌其上的一十八颗凤凰泪玉珠渐次脱落,于空中盘旋一圈,紧密地护在江冽上空,但很快就被雷霆击碎。
赤色光点炸开,刺得江冽眯了一下眼睛,凶悍魔气自他掌心打出去,与雷霆针锋相对,僵持数息,第二道雷霆不甘地散了。
都说修真界至宝斜照剑有灵,它不羁一世,从不轻易认主,谁都没料到,它最终却甘愿当了一次扑火的飞蛾,为了护主粉碎。
但飞蛾终究是飞蛾,拦不住天雷。
还有七道雷。
江冽心里来不及为斜照剑生出悲喜的情绪,第三道雷转瞬即至。
这一道比先前两道凶了数倍,砸落下来时江冽五感先受到了极强的冲击,感官瞬间被封锁住,待他回过神,他已半跪在地,鼻尖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血缓缓顺着手背流淌下来。
他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抹去唇边血迹,直起腰杆站稳身体。
第四道天雷落下。
就在愈发暴烈的雷霆充斥阵中时,钟山迎来了不速之客。
魔翼族顺着护山大阵裂口处,冲进了钟山论道场。
魔翼族身形巨大且坚韧,它们扬着遮天蔽日的巨翼,由天际俯冲而落,卷起狂猎罡风。
人族各宗门都在严阵以待地对彼此防备着,见状也顾不上内讧了,纷纷祭出本命法宝迎上外敌。
但那是戮州王。
过去几十年,他镇守在人族和魔族交境,一夫当关。
几位人族大能祭出法宝形成一个防护屏障,灵光闪动,风初醒看都没看,直直冲了过去。
他的原型比山还大,撞碎屏障后顿时化成人形,钩爪式法器环在他手腕上,那几个人族老头连躲闪都来不及,胸膛就被掏出了窟窿。
风初醒捏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随手朝后一扔,一只滑翔来的魔翼族张喙吞进了肚子里,而风初醒脚步不停,踢开挡路的尸体,朝截灵阵阵眼掠去。
从支镜吟陷进飞云宗,被路缇霜重伤,他识海里的魂印就被触动了,但那时他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他派去人族的暗卫回禀消息,他才解开了他们魂印上的封印,去感知支镜吟在何处——谢天谢地,他们当年和离,支镜吟根本不知道魂印没解开,只是被他封印了。
合籍魂印让他们二位一体,他感受得到支镜吟的痛楚,也确切感知得到阵眼在何处。
只要把镜吟救出来,江冽的难题便能迎刃而解。
离火宗宗主与飞云宗峰主对视一眼,同时出击迎上风初醒,一队魔族死士瞬间上前缠住他们。
路缇霜见状皱起眉头:“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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