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2 / 2)
赵景巍静了很久,久到柏溪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才听到旁边的人哑着嗓子缓缓道:“小叔他,自幼起最喜欢的便是榕树。因为他的缘故,赵家小一辈都对榕树有好感,只要有赵家小辈在的地方,总有榕树长在身边。前面那棵树,是我一时兴起让人移植过来的,以前并没有。”
赵景巍这一刻褪去了皇帝的外袍,回到最初还在赵家当无忧无虑混世魔王的时候。
“树的位置刚好在勤政殿外面,我一抬头就能看见。”赵景巍顿了顿:“我起初并未想过从长廊的地方能看到那棵树,可后来才想起,是这棵树种下之后,他才开始来这长廊下坐着的。只要无人打扰,一坐便是一整日。”
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柏溪,他终于收回目光,确是将视线落到了那颗被他忽视的榕树上。
赵景巍继续道:“一开始,这些只是我毫无证据的臆测,我去天牢的初衷,便是为了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
“真正让我觉得他和我小叔之间有确切关联的,是因为刚刚在天牢里的时候,你说他是主动上当。”
“所有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便全都串联上了。”
赵景巍痛苦地喘了口气:“你的审问已经有了结果,柏国忠贪污确凿,他不是故意陷害。”
“可是他知道宴国已经从根子上就已经坏掉了,做这种事,等同于把自己逼往绝路。”接下来的话却不再由赵景巍讲述,柏溪自己理清了思路:“他从不露锋芒,那么多贪腐都不管,唯独那一次,他唯一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便是因为状告我爹。”
“他不会为了那么可笑的原因相信晏承明,所以他一开始看上的便是我爹手里的赃款。”
“那年赵家白事不断,赵世叔接过镇远军的大旗,殚精竭虑却依旧于事无补。”柏溪梦呓一般:“于是他便出手了。我爹如他所料,将财物转移给了山穷水尽的赵世叔。”
“世叔记下了我爹这份情谊,为了保住柏家,赵家至亲旁亲几乎都被宴帝从朝堂上撤了下来——”柏溪梦呓戛然而止,眼睛一瞬间瞪大,突然想到什么,眼睛发红,他看向赵景巍,说出的话痛击赵景巍的心神:“他是为了彻底将赵家挣出旋涡!”
赵景巍心头猛地一坠。
柏溪从恍然大悟到痛彻心扉只用了不到半秒:“皇位之争从晏承明主动出击开始,但卧榻之旁怎容他人酣睡!太子绝不会坐以待毙!世叔身为七皇子伴读,又自小跟在二皇子身边,当年还手握镇远军重权,这份纷争旋涡即便他不主动搅和,太子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是晏承书他以一己牺牲换来的稳定局面!他机关算尽,甚至连世叔会为我爹求情,然后被宴帝厌弃的事情都算计进去了!而我一叶障目报复他,却不曾想我也是他计划下的受益人。”
“还有谁能做到?”柏溪踉跄半步,脸色惨白:“他用自己一个人的牺牲,换取了整个赵家乃至于镇远军五年的喘息……”
那张惨白的脸缓缓抬起,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五年后,他再次做出了牺牲自己的打算,为镇远军换取胜利的希望。”
“世叔究竟是有多好啊,让这样一个从未被世界厚待的人深深眷顾着。”
“若非我们不依不饶的探究,这一切早就随着匈奴最后一战被彻底掩埋了,连晏承明都不知道,他藏得多好。”
赵景巍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那些隐秘的情感在羞耻中炸裂,他配不上他,耳中轰鸣不断,他只是个卑劣的。窃取小叔成果的小人。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坠落,远处的白色人影漫不经心望着星空,夜风吹拂起他的发丝,惊不动他任何情绪。
那个能惊动他情绪的人,早已埋骨黄沙,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
良久,苍白的青年缓缓阖上疲惫的双眼,如同失去呼吸般,头颅缓缓垂下。赵景巍目眦欲裂,仓皇中想要冲过去,却忘了怎么跑步,脚步快到几乎摔倒,才发现青年不过是睡着了。
那颗疯狂鼓噪的心脏无论如何不能平静,他甚至感到自己紧张到窒息,直到将人揽入怀中,才找回被遗忘的呼吸。
对不起……但,我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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