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第200章(1 / 2)
僧人
沐钰儿不解扭头。
那年纪大点的僧人后面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僧人, 他面容稚嫩,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颧骨因为惊恐而高耸, 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大。
那年级大些的僧人立刻扭头呵斥着。
——是日本人。
沐钰儿眸光微动。
那小僧人说错了话,正不安又不服输地和身边的人小声争辩着,拜前头几个日本人所赐,沐钰儿跟着唐不言好好地学了今天日本话, 也算能模模糊糊地猜中几句。
“这人就是一样啊……都穿着红色的圆领袍子。”
“二十年前的画……还长得一样, 可不是鬼吗……”
沐钰儿捏着手指,平静得站在台阶上。
“不好意思,小徒昨夜晚睡, 有些失态了。”那年长的僧人上前一步,说出口的是一口流利的洛阳官话, 并没有明显的口音。
“所以把我认成鬼了?”沐钰儿眉心一扬,笑问道。
那僧人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模样俊秀斯文,穿着那身雪白的僧袍越发有不染尘埃的出尘之气。
“实在对不起了。”他低头, 谦卑说道。
沐钰儿目光在那小僧人面前一扫而过, 眉心一扬,有些不悦地呲笑一声:“我开开心心来买东西, 这东西还没买到, 就被你的人喊了一声鬼, 这是不是太触我霉头了。”
沐钰儿咄咄逼人的态度让那僧人措手不及,一张脸顿时通红起来。
不知不觉中,不少人围了上来。
大周重佛, 不少人对僧人都抱有敬畏之心。
“要不算了, 也许小僧人做早课做糊涂了。”
“是啊, 都道歉了,小娘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沐钰儿冷笑一声:“被骂的不是你们,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个小和尚好端端这么说,可不是再诅咒我吗。”
那僧人合掌念佛,低声说道:“绝无此意,贫僧愿为施主念三天三夜的平安经,消我小徒的口孽。”
沐钰儿下巴一抬,娇矜说道:“让他来。”
小僧人年纪小,本来出口闯祸了内心不安,可见沐钰儿如此气势汹汹,便又有些气愤,见状立马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我来就我来,你这人如此咄咄逼人,也不想那画中女子一般温柔,分明是批皮厉鬼。”
沐钰儿眉心一扬。
人群哗然,原本围上来的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藤戒!”一直温和的僧人突然暴怒,厉声呵斥道。
那小僧人倏地沉默,很快就被师兄弟拉到身后。
沐钰儿这会儿到没有说话了,只是目光在这群僧人面前扫过,缓缓问道:“什么画?”
为首的那个僧人不再说话,只是开始合掌念经。
“让那个小和尚说。”沐钰儿慢条斯理得指了指僧人后冒出的那个脑袋,“不巧,本人北阙司长沐钰儿,你若是不好好交代,只好请你这个日本小和尚去我北阙的大牢做客了。”
一听到北阙的名头,那些围观的人瞬间散开了。
那小二也吓得哆嗦了一下。
僧人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念经的声音一顿,很快声音更加急促了,见师父如此,剩下的和尚也都开始念经。
一时间,安静的香阁只剩下富有韵律的节奏声,若非气氛太够紧绷,当真称得上是天籁梵音。
“司长息怒。”一侧的掌柜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劝道,“大师外地人,学了大周官话,难免有些错误,还请司长不要生气。”
沐钰儿沉默,眸光紧盯着那个小和尚。
整个洛阳如今风声鹤唳,她的身世还忌讳莫深,如今难得有人说出这等似而非似的话,自然让她生出一丝探究之心。
“司长今日的消费,本店都免了。”掌柜的见人没有说话,便又继续说道。
沐钰儿依旧没有说话。
那小和尚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只觉得肩坨千斤,连着呼吸都格外困难。
“我若是不肯呢?”沐钰儿慢条斯理,且又咄咄逼人反问道。
掌柜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人群也议论纷纷,偏又顾及北阙的身份,不敢伸张正义,只能窸窸窣窣的低声小语着。
“那施主打算如何?”僧人再一次开口问道。
沐钰儿状似和善地笑说道:“那幅画。”
僧人抬眸,眉眼微微下垂,显出几分悲悯的慈悲,却又带着世事无奈的苦涩。
“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他低声诵念道。
沐钰儿扬眉:“欲学无上菩提,须得言下,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大师心中凡尘累累,怕是难进大道。”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对于一心修佛的僧人来说,一声难进大道无意于最是恶毒的诅咒。
那僧人面色灰败,拨动佛珠的手迟迟没有拨下。
“你好生恶毒。”那小和尚暴怒,直接把师兄们推开,大喊道,“都是明仁太子妃……啊……”
“藤戒。”大和尚厉声呵斥道。
与此同时,一个盒子直接朝着那小和尚的额头扔去,直接把他的脑袋砸的血肉模糊,随后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动静。
沐钰儿扭头。
只看到安乐郡主不知何时站在一楼的台阶平台上,冷眼看着那群和尚,一脸厌恶:“出家人不学修身养性,整日搬弄是非,实属恶心,若非我姑姑收留你们,我定要把你们统统送回你们的弹丸之地。”
沐钰儿一惊。
“有些是非也是你们可以搅动口舌的。”安乐郡主下了台阶,站在沐钰儿身边,淡淡说道,“再敢胡说半句,就算有姑姑庇护,我也把你们的舌头一个个拔下来。”
众人被着充满戾气的话吓得面色发白。
藤戒捂着额头,脸色苍白,鲜血留了一手,染红了白色的衣服。
打头的僧人快速拨弄佛珠,态度谦卑有礼:“安乐郡主。”
众人大惊,随后哗啦啦跪倒一地。
“担不起你这个礼,还不给我滚回去修行。”安乐郡主冷笑,直接牵着沐钰儿的手离开,“我们换个地方买东西,真是晦气。”
沐钰儿眉心微微紧皱,却还是跟着她离开,只是离开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群和尚,正好看到那僧人正抬眸安静地看着他,眸光闪动,神色悲悯。
他眸光极为清浅,让面容上的细微衰老都被那双眼睛所忽略,就像历经千难的苦行僧终于站在心中虔诚多年的寺庙前。
“郡主殿下刚才为何不让她说下去。”沐钰儿盯着身边的郡主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安乐郡主举着糖葫芦,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是我姑姑的人,不管他说了什么都不会是好事,你瞧着他好像在说你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背后不是针对唐家,针对东宫。”
沐钰儿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嚼着糖葫芦,一脸天真的人。
“你总不会真的觉得我姑姑当真是不谙世事,不理朝政的活菩萨。”安乐郡主侧首,嘴角微微弯起,眼睛却充满嘲讽。
沐钰儿一怔。
“如果你的阿耶是圣人,你的阿娘是圣人,你的两个哥哥是太子,两个哥哥也曾做过皇帝,而你,是他们唯一的心肝,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是大周最明亮的那轮月亮,你真的甘心只做那朵在花棚里最美的那朵玫瑰吗?”安乐郡主捏着手中的糖葫芦的细杆,笑问道,“当真可以无欲无求,一心享乐吗?”
“反正是我,我做不到。安乐郡主耸了耸肩,顺手把糖葫芦塞给路边的弃儿,笑说道,“我会在无数个时间里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不争,明明我的阿娘是最好的例子,而我的两个哥哥软弱又无能,而我,自小养在耶娘身边,被太傅夸聪颖,肖像我最崇拜的阿娘,我怎么……”
她一顿,笑容更加灿烂。
“忍得住呢。”
沐钰儿捏着药材的手微微一紧,看着面前面上带笑,却神色冷淡的人,只觉得陌生。
——安乐郡主不该是骄纵,肆无忌惮的嘛,怎么会有这样的模样,心底的欲.望掩盖着这张年轻貌美的女子。
安乐郡主见她难言的模样,眼神微动,立刻笑了笑,恢复了平日里娇滴滴的模样,主动伸手挽着她的胳膊,娇滴滴说道:“反正我是为你好,他说什么都未必是他想说的,更未必都是真的,说的是什么重要吗?肚子饿了,我想吃饭了,陪我去吃饭嘛。”
沐钰儿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郡主今日怎么一个人出门?”沐钰儿随口问道。
“我那个院子死了人,我不要了,但是阿耶不同意,我们吵了一架,我打算再自己买个院子,然后找人来布置一下。”
沐钰儿听得直吸气。
“对了,你们北阙神通广大,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长得四十多岁的道士,就脸长长的,眉毛胡子都这么长,然后说话格外低沉的道士。”安乐郡主问道。
沐钰儿摇头:“这个模样的倒是在洛阳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郡主有没有更详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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