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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狡猾的老东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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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情难自禁地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白翎神情冷淡,但眼底似有一团火在烧:“您可能不知道,我是听着您的声音长大的。”

“或许这次不能以新闻播报那么正式的方式。”

“但我始终希望,时代的回音能再次通过电磁波传向世界。”

流浪汉忍不住用帽子捂了下脸,遮住自己又哭又笑的表情。

时代的回音……

多少年了,居然还有人记得他的声音。

“是的,是的……”流浪汉掺了湿沙子一样的嗓音,又变得铿锵有力起来,他激动地说:

“哪怕只有一个人记得‘它’,那么……那个时代便不曾真正落幕!”

他们都知道,“它”指的是故国。

之后,白翎将买来的东西送给播音员,又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好好洗个澡,买一套像样的西服,明天去乌利尔那边报道。

流浪汉实在觉得受之有愧,反复焦虑地问:

“说真的,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吗?不管是什么,请务必告诉我!”

看到这位播音员先生,白翎不由自主想起那台修不好的收音机。

他沉吟了下,找出一张图片,告诉对方:“如果你在垃圾场看到了类似的东西,请联系我。我有一个坏掉的收音机,想修好它。”

白翎并不真的指望通过他找到收音机的零件。

在他看来,这只是礼貌性的回答,好让对方不觉得欠自己太多人情而不安。

流浪汉一口答应:“放心,我一定会帮你问问的。”

他忽然压低声音,换了种深沉的口吻:“我最近在这里交到了一些朋友,你知道的,不是那种正经的,秘密警察会追着他们跑。他们有渠道弄到这些老物件。”

白翎微微扬起眉梢。

他一直知道广场附近活动着复辟派。

但那些人行踪十分隐蔽,而且嘴巴很严,不会轻易跟别人透露半点消息。

流浪汉既然敢明示他,说明也确实把他当成了朋友。

白翎轻轻颔首:“那就那麻烦你和你的朋友了。”

流浪汉冲他露出绅士般得体的微笑。接着,他似乎想起什么,搜了搜身上,拿出一张券,非要塞给白翎。

“今天实在太不好意思了,蒙你破费来救我。这张糕点券是我在广场算命时,一位带着孩子的母亲送给我的。她没有足够的钱,便用这个相抵。我很高兴接受了,现在也想送给你,当做感恩节的小小回礼。”

流浪汉一穷二白,这是他身上能拿出来最贵重的礼物。

为着这份真心,白翎必须收下。

流浪汉稍感安慰,热心给他指路道:

“这个小糕点店就在广场附近,你一走下去就能看见。他们十一点关门,你现在去还来得及。噢,对了,一定要买感恩节的特色杯子蛋糕,两个奶油四个糖霜一盒的,那个配红茶最好吃了。”

实在盛情难却。

白翎轻抿起笑:“好。”

·

广场糕点店——

夜晚十一点钟声刚敲响,店主拎着“打烊”的牌子准备挂上。

“叮铃铃……”

有人一路小喘,匆忙推门进来,“不好意思,关门了吗?”

店主惊讶地望过去,地垫上站着白发年轻人。他正用围巾轻

搓着冻红的手指,鼻尖泛粉,显然跑过来时被风吹得不轻。

“快走进来一些,里面有暖风机。”女店主热情招呼着。

白翎扫了眼空荡荡的柜台,心头一凉。

好像来太迟了……

女店主年纪较长,看到他手里捏着券,慈祥地说:“客人想要感恩节小蛋糕吗,我们正好要打烊,只剩下一盒了。”

“没关系,一盒也行。”白翎拽下围巾,毅然回答。

“不过剩下这盒寓意很好哦。”女店主一面说,一面从冷鲜层取出盒子,“我们的杯子蛋糕都写了字,一般是祝福语。”

店主打开浅蓝色盒子给他看,笑着说:“你看,这盒写的是‘出入平安’,送给家人是很好的祝愿呢。”

白翎:“……”

怎么是这个!还沾了奶油什么的,让他怎么好意思拿回去……

女店主见他一时不吱声,小心地问:“啊,是不喜欢吗?”

白翎顿时脸颊一热,不自然地扭开目光,有点磕巴:“好,行,其实也行。”

“要包起来吗?”不等白翎回答,店主已经开始贴心扯丝带,“我们有粉丝带,黄丝带,绿丝带,奶油白——”

白翎连忙答应:“要绿的要绿的!”

他定了定神,迎上店主和蔼的笑容,强迫自己平淡表情:“我可以自己打吗?”

·

白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O德班学的[蝴蝶结的二十种打法],有朝一日真能用上。

他绑完之后,店主连声夸蝴蝶结打得漂亮:

“就是……好像捆太扎实了点?”

白翎面不改色心不跳:“嗯,职业习惯。”

拎着小蛋糕回到来时的那扇小门。

白翎钻过半人高的洞口,一瞬间有种走进童话里小矮人屋子的错觉。

可当他直起腰,目光一跳,被那道修长的身影和丰盈的金发填满视野,仿佛又回到了小美人鱼剧场。

嗯,是小美人鱼·国王Max版。

人鱼听到动静,转过头时自然流露出笑意,深绿色的眸子掩在眉弓阴影中。旧暖色顶光打下来,给他增添一抹隽永的意味。

视线挪到人鱼腰间围着的希腊式长布时,白翎心头一紧,不禁蹙眉问:

“您怎么真的一直在这儿等我,都没回去换身衣服吗,天气这么冷……”

郁沉温和地说:“我想着你万一突然回来,看不到我呢?就在水道这边待了一会。”

一会……

何止是一会,明明是三个小时。

真跟小美人鱼铜像一样,成了瞭望石一块啊。

白翎脸上划过愧疚,扭过头咬着唇,说:“请您下次优先考虑自己。”

说完,他觉得不妥,又坚定表态:“以后我出去久了,也会跟您汇报时间的。”

郁沉表情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汇报时间。还巢的鹰隼提供降落时刻表。

郁沉循着声音朝他走过去,走到半途,小鸟就已经主动凑过来,呼吸热热,近在咫尺。

“起落架都没收回来呢。”郁沉打趣着,轻轻揉了揉被风吹竖起来的小羽毛。

“起落架?”白翎诧异抬起眼睛,感觉到那根微凉的长指正顺着自己羽毛根捋着,捋到头皮,舒服地他浑身酥酥麻麻。

糟糕……好会搓。

白翎强自稳住心神,一本正经给他介绍:

“羽毛可不是起落架,按照结构来说,这里才是——”

他大胆妄为地抬起小腿,穿到人鱼两条肌理修棱的长腿之间,还转了转膝盖,往上一顶。

郁沉一把捏住那只腿弯,借机往自己胸膛一带,让小鸟翅膀张开扑个满怀。

白翎毫不客气抓了他腰间的布:“您再这样,我就扯了您的遮羞布。”

郁沉的声音低坠入他耳廓:“我从来不阻止你做任何想做的事。”

白翎果然一松手,脸颊滚烫地让开了。

可恶,狡猾的老东西,言里言外都是陷阱!

白翎瞄了一眼时间,一个小时差十分钟。

他掐了掐手心,语调尽量正常地问:“您能走出这间屋子吗?”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想请您看烟花——”

白翎换了一种更正式的语气,直视郁

沉的眸子,毅然邀请道:“共享胜利的果实。”

郁沉没来得及问他是怎样的胜利。

他的小鸟已经牵住他的手,带着他这个盲然的瞎老头,穿过铁栏荆棘,穿过矮小边门,来到外面。

似乎有了这只细瘦的手,茫茫黑暗的前路,也变得比原来好走得多。

郁沉无数次想过自己走出皇宫塔的一天。

或许是长袍曳地,又或者尸体横陈。但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被一只小鸟的翅膀尖戳着,半身赤.裸地走出来。

绵绵细雪透过脚趾缝隙,底层的空气冷冽而混浊。

郁沉不禁深深呼吸,莫名有种脚踏实地,灵魂归位的感觉。

“屋顶上视野应该不错。”

白翎说,“我牵着您爬上去。”

三分钟后,两人爬上满是落雪的屋顶,随意扫了扫积雪。

可这处屋顶也有腐朽的瓦片,白翎不小心踩塌一块,差点陷进去,郁沉耳疾手快,顺着风声把他捞回来。

脚下一晃,两人滚落在碎瓦片里。

白翎吹了吹粘在自己唇上的金发,骑在郁沉身上支起上半身。

他俯视了一会那张雍容俊雅的脸,忽然抬起手,认真拂去金发沾到的雪,好像在擦拭一样旧物。

郁沉低笑着,握了他的手,搓搓上面持枪磨出的茧子,同他一起坐起来。

白翎把鼻尖埋进围巾里,睫毛颤了颤,却盯着他泛青的锁骨。

赤.裸的陛下,和被温暖包裹的我。

白翎咬着围巾一角,默默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郁沉肩膀上,然后掀开暖和的羽绒服,迅速钻到他怀里,仰躺着凝视他线条明晰的下颌线。

这样就好了。

他知道人鱼是深海动物,不怕冷。

但人鱼说了,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郁沉没有拒绝,只是收紧手臂,将白翎搂得更近。

小鸟的身上有硝烟弥漫,也有混杂&#ha信息素。

不过他闻得出来,那些信息素分子多为愤怒和惊恐,想必是比赛留下的痕迹。

除此之外,还有一抹淡淡酸甜。

郁沉不由自主压低鼻息,却突然被塞了什么到怀里。

白翎声音有点闷:“蛋糕,送你的。”

郁沉摸到了滑滑的纸壳,五花大绑的丝带,不由得笑了:“这就是小鸟衔来的果实吗,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是绿色丝带,您喜欢的。”

机械般冷质的声音,毫不掩饰地说出甜蜜可爱的话。

郁沉才想起,今天似乎是感恩节。

感恩节……遥远又陌生的词。他垂下眼帘,掩藏起眼底一抹淡淡复杂。

郁沉使劲搓热了掌心,覆盖在小鸟微凉的额头,顺着头发纹理,温柔给鸟儿梳理着被风吹乱的毛。

“谢谢宝贝。”

许久,他的声腔里才过滤出千言万语,沉淀出这句话。

白翎抓着人鱼的指甲,指引他拆开丝带,一圈一圈解开,“两个奶油的,四个糖霜的,您都吃了吧。”

郁沉稍微回忆了下,笑着问:“是不是那种感恩节杯子蛋糕,糖霜的四个会写字的。你选了什么字?”

白翎面无表情,迅速否认:“没有字,快吃就行了。”

“丝带都买了我喜欢的,字想必也是。”

白翎:“……”

有时候他都怀疑这人到底真瞎假瞎。

为什么每次一猜就准,比电子算命还邪乎。

白翎被迫承认:“……是。”

又很快冷冷补充,“但不是特意买的,是朋友送了券,我去的太迟了,只剩下这个了。真的没有暗示您,请不要多想。”

郁沉捏起杯子蛋糕,挑起眉梢,低笑道:“暗示?我没有多想。不过把‘出入平安’挤满奶油吃掉,确实是个好主意。”

白翎无视自己滚烫的脖颈,严正回答:“可以是可以,但得劳烦您亲自舔干净。”

“您自己说的,不可以浪

费食物。”

以牙还牙,以下犯上。

郁沉鼻腔里发出轻笑,不愧是他的凶猛小鸟。

“你的要求,我会排进列表的。”他怜爱地捏捏白翎的小耳垂。

加进《小鸟菜谱》里。

说实话,街边小店的蛋糕味道并不惊艳,郁沉却品得缓慢而仔细。他尝在唇舌尖,被糖霜的味道萦绕着,那种糖粉给予的质朴满足,胜过世间所有珍馐。

而且,他知道这种蛋糕盒子的摆放位置。

上面三个,下面三个,四个糖霜放左边,两个纯奶油的放右边。

所以他只吃了上面一排,便珍惜地关上盒子。

正在这时,夜幕突现一团耀眼的巨焰,星空远方的“游乐场”,毁灭在一片璀璨爆炸中。仿佛落日一掠而过的辉煌,短暂而炽热地照亮这片大地。

也照亮了白翎眼底的欣喜。

居然真的撞到了,没有中途被拦截。

仔细想想,他这一世走来,好像一路都挺顺利,仿佛命运之神眷顾,有人在暗中为他强势拦下了灾祸。

白翎转过头,想要给看不见的人鱼描述“烟花”的爽烈,却在本该如死水般沉寂的森绿眼眸里,看见一片倒映的灿烂金波。

白翎看向他手中的盒子,竖起眉毛问:“怎么不吃了,您晚上应该也没吃饭吧,为了等我等到这会,又背着我游了一大圈,难道不会饿吗?”

人鱼嗓音低醇,熨烫了白翎跳动的心:“出入我吃了,平安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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