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叛徒(2 / 2)
它们不再是零散的气泡,而是变成了堆聚在一起、迅速膨胀的肮脏泡沫。它们在地表落雪般滋生,似乎要充满这方天地。
殷刃谨慎地停在原地,无数红线绕为丝网,将那些乱飞的泡泡隔绝在外。他能感受到那些泡泡轻轻触碰红线,继而轻巧弹开。鲜艳气泡的每一次触碰,都会给他带来一瞬轻飘飘的解脱。
这样一波一波的干扰,让人很难稳住心态应战。
而同一时间,那些肮脏泡沫还在快速滋生,顺着地面堆叠。周围的景色被漫天泡沫吞噬,空气中出现了某股让人疯狂的腥甜味道。
“钟成说,快!”
殷刃又往身上贴了两张清心咒,抱紧钟成说的脖子。
钟成说则伸出手,右手出现一层透明的黑色胶质。它们快速聚拢,凝成一个软乎乎的翅膀团。下一秒,最大的翅膀猛然张开,边缘变得坚硬漆黑,俨然一把小型镰刀。
钟成说毫不犹豫地劈向虚空。
刹那间撕裂声响起,可那翅膀团制造的间隙刚刚现形,就迅速闭合。
“是识安的防御术法。”
见到那刚完善不久、专门应对间隙袭击的法术,殷刃咬紧牙关。
“该死,有叛徒!”
同一时间,那些飘在空中的气泡齐齐顿住。它们从各个角度旋转,表面瞬时变得浑浊皱缩,犹如肉皮。
这一个个肉球浮出形状各异的黑斑,瞳孔似的转向那个翅膀团。
【果然如此……这个气息……多少年没感受过了……】
乐先生的感慨在不同肉球间回荡。
【“恐惧”的幼崽,真的是“恐惧”的幼崽……】
那些肉球拼命挤向钟成说。
【你决不能回去……】
嘭!!!
那些污浊的灰白泡沫化作洪流,将那两人碾压般吞噬。它们以殷刃与钟成说为中心,疯狂旋转。漩涡之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或窃笑。肮脏泡沫沸腾似的跃动,还在迅速增殖。
就像一场狂欢。
浮浮沉沉之间,暴虐与疯狂弥漫四周,那些鲜艳的泡泡被尽数吞噬,全烂成一片污浊的灰白。过渡空间中的一切景象尽数被绞碎,天地间只剩狂喜的余烬。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泡沫逐渐平静下来,如同无风的湖面。
一声长叹不知从何处响起,带着满满的感慨与遗憾。
眼看泡沫逐渐收紧。污浊的漩涡中心,突然生出一株黑色的嫩芽。
一扇小小的翅膀在泡沫最上层探出来,轻轻扑棱了两下。
唰啦啦。
它不似方才半透明的模样,而是黑到几乎不透光。
霎时间,狂风暴起,泡沫被撕开。一片纯粹的黑破开包围,花朵般热烈绽放。那些翅膀融入黑暗,而黑暗肆意涌动,表面泛出无数难言的扭曲暗色流光。
【你……快成体了?!】乐先生心一沉。幼崽被他逼出了本体,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糟糕。
黑暗没有回答他的惊问。
黑暗深处,一缕红色若隐若现。这片黑暗把自己养的厉鬼护得严实,正如自己护住那个叫罗纯蕾的人类幼崽。
这不可能。
乐先生甩动身体,妄图用本体进一步挤压那只幼崽。与他本体接触的一切,必定陷入毫无理智的狂喜之中。无论是生物、邪物还是元物,都逃不过这个影响。
就算是最强大的“恐惧”一脉,就算快要成体,钟成说依旧是只幼崽!
为什么它没有发狂?
哪怕幼小的黑暗正在旋转自身,绞肉机般毁灭周围的泡沫。乐先生能感觉到,自己的本体在被快速搅碎,就地吞吃。而除了撕咬敌人,那片黑暗又伸出无数镰刀似的翅膀,疯狂破坏周围空间,像是想要寻求一条生路。
说来讽刺,身为代表快乐的元物,他却常常觉得悲哀。
【本来我还想,你是“他”的后继者……我该让你死于极乐,毫无苦痛……】
灰白的泡沫再次涌动,天地间骤然空荡。簇拥在四周的泡沫在同一时间炸裂,隐入虚无之中。乐先生的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却变得更加浓重。
没了四周的泡沫支撑,那团黑暗啪叽一声摔上地面,体表的翅膀疑惑地蜷了蜷。
而在它的四周,一切都在变化。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来自彼岸的敲击声逐渐密集,过渡空间的天空整个化为黑灰漩涡。滴滴答答,更多的泡沫从漩涡滴上地面。原本与外界无异的过渡空间猛烈波动,快速坍塌,变成了一片雾茫茫的灰色。
空虚的灰白色自四面八方涌来,泡沫凝聚成一只只巨大的人类腿脚,在周围行走不停。
男人的脚,女人的脚,孩子的脚,老人的脚。
一刻不停地踱着步子。
黑暗周围翻腾着大小如成人的气泡。山岳般的巨足随意踩下,气泡发出音乐般悦耳的惨叫。黑暗探出的翅膀也被其中一只脚踩到边缘,那份翅膀团顷刻间四分五裂,化为肉酱。
剧痛之下,所有探出来的翅膀骤然缩紧。
虚无缥缈的高处,那些腿脚上方的浓雾之中,乐先生的声音隐隐约约。
【抱歉。】
他说。
……
间隙之外,一道道细小裂缝刚刚出现,就被封印术法顷刻间镇住,空间迅速恢复原状。
殷刃所在区域附近,识安的封印术层层包覆。别说凶煞之力,连煞气都钻不出来。如果说刚才那道间隙是出口,它被合上后,这些封印堪称混凝土浇筑,又在它外部封了个严实。
确定此地毫无破绽,项江收回手,转过身。
他的身后,项海脊背上蝶翼大张。鬼煞铺天盖地,临近地区的鬼魂源源不断聚集而来,它们数以千计,被充满戾气的鬼煞裹挟为幽魂大军。
比起更升镇时,项海背上那双翅膀又大了数倍。缀满人脸的蝶翼轻轻晃动,其上的千万人脸流出血泪。女人与孩童的嚎哭声中,老人手掌似的鳞片全部炸起。
那些枯瘦的手张开五指,尖利的指尖直直朝向前方,指向项江面前的人。
“其实我一直想说,你这位兄弟比我更像‘鬼将’。可惜,要是你一直跟着我,我们将来还能组个黑白无常之类的。”
符行川整了整外套,语气分外感慨。
项江哼了声,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项江,我以为你只是年轻,一时糊涂。我以为你只是心有郁结,自行消极怠工……我以为你真会在意无辜的普通人。我们给过你机会,不止一次。明明在踏入这里前,你都能够回头。”
符行川五指一错,指缝间黄符无风自动,散发出炽热的战意。他脸上还是惯常的微笑,一双眼睛却毫无笑意。
“最开始我想,你要是和沉没会那种烂俗东西勾结,还算有点救。说实话,你坐到我的位置,查不到你的对外通讯,我还有点开心。谁知道你……唉。”
符行川止住话语,长叹一声。他的酱色外套兀自燃烧,化为一身血红长衫。
“……你为什么,偏偏要和彼岸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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