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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肉(油枯灯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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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骤然惊醒,回神就觉手足麻痹,躺在软枕上轻轻喘息,一时间竟不能坐起来。

原来她也曾从梦中惊醒过,但从不曾手足发麻,有一回还把戥子吓得滚下了脚踏。

手足发麻,不能动弹的梦里那个阿宝。

夜浓如墨,屋里无火屋外无灯,阿宝睁大眼睛,也只能隐约看见锦帐的轮廓。

她不愿意住到松风院中,就是因为每回作梦都没好事。

阿宝从未想过,有一日她竟虚弱得连鞭子都拿不起来。

那些情绪扑山倒海,瞬息将她淹没。

阿宝徐徐吁气,好半晌指尖才有了力道,她敲敲床沿,哑声唤她:“戥子。”

戥子没动,她躺在脚踏上呼呼大睡,她怀里抱着只软枕,不知在想什么美事。中秋节,阿宝身边的丫头们每人都发了二百钱赏钱,戥子高兴着呢。

哪像在梦中时,戥子日夜为她忧心,哭得眼睛肿成核桃大,每日都要用湿帕子敷过,怕人瞧见以为阿宝不行了。

也怕裴府的管事嬷嬷们说她不懂得规矩,越没到那个时候,越是不能作哀声。

她更怕那些来府里探病的夫人们,瞧见她肿成桃核的眼睛,心里头更称意。

阿宝刚这么问自己,脑中就有了答案。

她眼看着要不行了,裴三夫人日夜忧心,病倒在床。陈妈妈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但也每日都来松风院中探病。

初得病时,万医婆看不出所以然来。

很快就换了御医,裴家虽大不如前了,但根底还在,请御医上门瞧病,不是什么难事。但药一罐一罐喝下去,身子怎么也不见好。

阿爹给她送来人参,怎么补也没用。

好像她的精气神从身上每个窍中钻出来,一丝丝被风吹散。

裴珠也回家探过病,她很想把她的孩子抱给阿宝看看。

可当了娘,便生了另一种心事,孩子太小了,她怕过了病气。

阿宝脑中又勾勒出一张圆脸来,是桑姨娘。

桑姨娘是外头买来的,裴三夫人作主,买了个南边的女孩:“不是家生的,就没根底,你莫要慌。”

桑姨娘天天替阿宝念经上香,一张黄纸上百个空心圆,她每念一次经,就在那纸上点一下。

她涂满了百来张黄纸,都是在求阿宝能活得长一些。

丫头们都不信,福儿还哭:“谁知她念的什么歪经!”

阿宝却相信桑姨娘是真的在求她能活得长一些。

她又不傻,对她这样有孕的姨娘来说,一位多病的主母活得越长久越好。比立时死了,夫主隔年续弦要强得多。

她的身子还真好转过一些,能让婆子抬着她到院中去晒晒太阳,原来那假山石,不过一蹿也就上去了。

那棵老松树,还没崇州家中的泡桐树生得高,打小她上树就快,可如今就只能睁眼看着,看得久了,还没精神。

桑姨娘以为念经有用,念得更勤快了。

可就是一股脑的塞进她心里。

阿宝心里已经有数了,续弦的门第也不会太高,应当就是那姓梅的人家。

片刻功夫,结香拎着食盒来了,一开盒盖儿,也是素馄饨,还有几样素小菜。阿宝深吸口,她想到病中时什么也吃不下,就靠米粥汤上的那层粥油吊着,眼里看得再多,一口也吃不下。

“拿出来,挂起来。”一日不看,一日不练,她就一日不心安。

她想必是死了的,死之前也没能见着阿爹,阿爹不知会哭成个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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