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潭中鲤鱼,殿上朝臣(1 / 2)
徐守一跟岁数不大的宝贝徒儿,都是生平第一次踏进在江湖、朝堂俱为声名显赫的司天监。
大寒轻车熟路驾着马车从侧门而入,跟在陈无双身后走出车厢,师徒两人才知道这座府宅占地规模大到了何种令人咋舌的程度。
这些年也算走过南闯过北的老道士还好说,眼神中讶然神色匆匆一掠,花白长须就再也遮不住嘴角笑意,虽然道袍领口处打着补丁,倒还能在迎上来的老管家面前,维持住一派掌教的出尘气度,不至于露出一副没见过大世面的土包子神情。
而确实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徐称心,则彻底被观星楼下错综复杂不知各自通往何处的连廊看呆了,下意识怯怯抓住师父衣角,这可不是白狮坊横平竖直的青石大路,要是没有人在前面领着,大白天都怕迷了路。
骂街需要壮一壮声势,一大早就聚拢了几个嗓门洪亮的年轻仆役出门去的钱兴,想来不知在何处正玩的兴起,倒比去会仙楼的几人回来的更晚,陈无双也不以为意,和声交代老管家给徐守一师徒二人安排个住处,老管家略一沉吟,试探着问小杏苑合不合适,陈无双这才记起来还有这么处闲了许久的小院子。
镇国公府大宅院里套着三四十处景致各不相同的雅静院落,当年陈家枝繁叶茂时随处可闻笑语声声,兴许真是两百年前那柄却邪剑率先出世的原因,与大周王朝一损俱损的陈家也开始逐渐变得人丁稀薄,到了陈伯庸这一代,兄弟四人更是面临膝下没有子嗣继承祖荫的尴尬悲凉境地,那些院子就闲了下来,偶尔有回京的二十四剑侍或是玉龙卫成员短暂小住,一年里有三百天是空着。
老管家提到的那处小杏苑,就在陈无双住了十年之久的清音苑西侧,起先叫做揽月苑,是如今贵为就藩江州宁王殿下正妃的陈佩瑜未出阁时住所,院子里有多年前陈伯庸亲手种下的几颗杏树,是中州不多见的奇异品种,多年来小心伺候着树木也没长大多少,每年结出来的杏子都仅有龙眼大小,即便熟透了也带着一层淡淡青色,入口甘甜、汁水丰富没有半点酸涩,不像其他杏子熟透了之后软乎乎的口感,反而有些脆而硬柔,就是吃多了容易上火,酿酒也不合适。
景祯皇帝下旨为六皇子李敬廷和陈佩瑜赐婚,陈家这一代唯一的血脉嫡亲风光出嫁,陈叔愚就亲笔题了“小杏苑”三个字为名,揽月苑的那块牌匾被陈佩瑜带走当了压箱底的嫁妆,意在永生不忘自己是陈家人,永生不忘司天监的养育恩情。
陈无双回京之后,小满就自觉搬到了观星楼五层支了张竹床居住,而没过门的少夫人墨莉,理所当然被替陈家三爷做主的裴锦绣安排进了清音苑,只是陈无双知道黑裙少女爱憎分明的性子最重名节,没正式成婚住进一个院子还能说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各自分房睡是心照不宣的默契,有精灵古怪的徐称心陪着,墨莉在镇国公府这样的高门深宅好歹能多个说话的。
“甚好。再有个十天半月,那处院落里的杏子就要熟透,太医令楚前辈以前来尝过几次,说那杏树应是西北昆仑山脚下不多见的品种,每日少吃个七八枚,对血虚津枯、气机不畅有良效,称心姑娘是个口福的,来得正巧。”
陈无双含笑点头,让老管家带路引着老道士师徒去熟悉熟悉住处,徐称心听得眼睛一亮,见老管家转身带路忙不迭跟上,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四处打量,好像是想尽快记清楚路,而徐守一却故意落后两步,等徒儿连着催促两声,才不急不躁答应着迈步,在即将跟少年擦脚而过时,轻声道:“公子若是想带周天星盘出京,老道或许有法子能让宫里察觉不到。”
也不再多做解释,神神叨叨的老道士没头没尾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呵呵笑着跟在兴高采烈的徒儿后面悠然走远,扶着焦骨牡丹剑柄站立的陈无双微微一怔,良久才饶有深意地嘀咕道:“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好死不活也是一脉掌教,公子爷倒还是小看了他。”
贾康年一下车就径自寻路去观星楼一层的藏书里挑挑拣拣,大寒没听清楚陈无双嘀咕什么,只觉得公子爷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不怀好意,哗一声收起撑了一路的那把油纸伞,凑上前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陈无双摆摆手,迟疑片刻,认真嘱咐道:“别小看他们一老一小,这是大半个道家西河派前来投奔,咱们眼下正是捉襟见肘求贤若渴的时候,徐老道应该也不会强求一个司天监弟子的名分,合则两利的买卖,公子爷做生意一向最注重童叟无欺,就当千金买马骨,别寒了人家的心,也别堵死这条路。”
大寒这回倒是立刻就明白了自家公子爷的意思,莫名竟然觉得,少年身上多了几分老公爷才有的运筹帷幄,不禁心下生出些感慨来,在京都十年之久都没学会的东西,陈无双出京短短一年之间就似乎无师自通,难怪先前二十四剑侍都对他恨铁不成钢的时候,二爷却始终都说无双是生有宿慧的孩子,总有一遇风云便化龙的机会。
面朝观星楼方向吐出一口浊气,之前硬接了萧静岚一剑的内伤虽然几近痊愈,陈无双总觉得这几日气机不太通畅,还以为是朝不破不立里的“立”字延伸出去的剑意遇上了什么瓶颈,索性每天在水潭边的长廊里,听着贾康年不绝于耳的翻书声静心,分出神识蕴养雨师瓷瓶以及昆仑铜镜,除了觉得这两件异宝反哺自身的玄妙气运之力逐渐减弱之外,也没有任何感触。
明明知道从雍州得到丁寻桥指点,自身七品境界就已臻圆满,半只脚迈过了八品的门槛,但始终就像有一种阻力挡着,抬起来的脚不上不下就是落不到门槛另一边,今日在会仙楼下酣畅淋漓断了二皇子当做看家本事的左手刀,才觉着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剑意没有太明显的变化,但心里对剑术剑气以及剑道都多了些不少只可意会的明悟。
那只脚终于落到了门槛对面,离晋升八品只差另一只脚。
“你去清音苑里找小核桃,让她去帮徐老道师徒量一量尺寸,置办两套像模像样的衣裳,十来岁的小女娃穿着身道袍不伦不类,要不是没得选,谁愿意去个式微门派做坤道?至于老道士嘛,不能去外面请裁缝,让小核桃想想办法,给他做一身绛紫道袍,都是牛鼻子,钟小庚穿得,徐守一凭什么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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