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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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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30

三月初, 江城乍暖还寒。

卧室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春雨拍打在窗户的声响。

像一张静谧的网,包裹着深夜的凉意。

凌晨四点, 时晚寻从噩梦中惊醒。

她喘了口气,尝试用深呼吸来稳定心神。

又梦到裴骁南了。

梦里的男人因中弹倒地,双手沾染了鲜血, 可仍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烧成赤色的天空下, 飞鸟归林, 徒留空谷静谧。

她觉得心脏像是划开了一道口子,在梦境里哭喊着:“裴骁南, 你醒一醒——”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男人躺在血泊里,赫然如雕像的场景。

……

已经从西城回来半年有余,之前发生的一切却像是冗长的梦境让人长眠不醒。

她被军用飞机护送回临城, 落地后, 她见到了原鸿。

男人一身警服笔挺, 两鬓斑白,精气神却十足。

她被安排做了笔录, 说了自己在西城所有的见闻。

原鸿双手交握着,气质沉稳,他沉吟道:“感谢时记者收集的证据,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工作,并对此进行保密。”

时晚寻攥着手里记录的本子, 不知不觉, 泪盈于睫。

她眼眶通红, 颤抖着嗓音问:“所以他的身份也是……保密的是吗?”

原鸿点点头, 不再多说。

即使原鸿不说, 时晚寻也已然有了定论。

就像某些挂了问号的答案终于呼之欲出, 得以重见天日。

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想到了每一次自己试探他身份时男人沉静眸里的翻涌。

像是向死而生的暗火,点燃无边黑夜。

几天后,警方发布此次南江缉毒行动组的专项成就。

时晚寻坐在沙发上,麻木地看着新闻发布会。

傍晚时分,客厅没开灯,显得电视屏幕亮得愈发刺目。

她正在用水果刀削着苹果,苹果皮一圈一圈累积着,像无止境的莫比乌斯环。

电视里的发言人没露脸,声音也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的。

“本次行动联合国际禁毒行动小组,打击收网特大毒枭西佧及其犯罪组织,缴获‘四号’两百公斤,纯度接近百分百的新型A1毒品六百千克……”

“……”

时晚寻心神不宁地看着画面,最后将电视关掉,让空间恢复成停滞般的静默。

过了会儿,她打开手机,同事发来国际新闻报上此次南江缉毒行动照片。

照片赫然映入眼帘。

苍郁交错的草丛中,男人还穿着那天的清灰色衬衫,大片血迹晕开在他的胸膛。

她脑海里闪过一万种可能性,希望他不是他,千万不是他。

她颤抖着挪动手指,放大那张没有露脸的照片。

最清晰的是他脖颈间的红痣。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是他。

是裴骁南。

不会有错。

骗子。...

他食言了。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要好好活着。

有什么在无声粉粹,在浓稠的黄昏里化解不开。

她无措地红了眼眶,像是灵魂也被抽干,只剩枯萎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金乌西坠,夜色轮转。

一场暴雨陡然而至,路上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车辆的鸣笛声,折射的霓虹,形成了雨夜下混乱的迷离,也将她的思绪拉回原位。

不知不觉,脸庞一片湿润,她却没有用纸擦拭,任由白皙的脸庞像沾染上窗外大雨的潮意。

时晚寻关掉手机,避开所有通讯软件,她好累,好想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起来,一切一定会不一样的。

她好不容易挪动着僵硬的身体,收拾好茶几,结果精神恍惚下,指腹触及到刀口,汨汨的血珠滴落到白色的茶几上。

尖锐的痛感侵袭,她眼皮都没抬,像一只没了线的风筝,永远无法降落。

最后那一晚,留在她脑海里的只剩下报纸上排版好的字体。

——西城特大毒枭‘Nan’被当场击毙。

……

回忆收拢,无声地融合在这无边的春雨里。

时晚寻靠坐在床沿,捞了个抱枕抱着,浑身蜷缩,是充满着防备性的姿势。

床头一盏昏黄小灯亮的葳蕤,暖调光自然倾洒。

她稳定下心神,又伏案桌前,继续在本子上按照日期写着记录。

钢笔笔尖划在纸张上,一字一顿,沙沙作响。

【我又梦到他了。——3.16】

时晚寻写完,还想再记录一点什么,可满脑子都是他朦胧又清晰的轮廓。

最后她又拿出来安放在盒子里的那枚玉佛,冰凉地贴在手心。

眼前浮现出的他脖颈间的那一颗红痣。

没再继续睡觉,时晚寻起床洗漱,抬头看了眼镜子里唇色惨白的自己。

她随意扎了个丸子头,想到还有准备的工作,干脆先在家开始整理素材。

回国后的这段时间,她辞去了临城日报社的工作,三个月前入职了江城卫视。

即使苏茹颇有微辞,时晚寻也只是通知了一句,随后用抱来几个纸盒,清理好工位的东西,买了第二天飞江城的机票。

一下飞机,苏茹发来的信息如同狂轰滥炸。

【你现在是要跟妈妈玩叛逆吗?临城不能找一份工作是吗?】

【你失踪那么长时间,问你发生了什么,都不跟妈妈说,妈妈帮你联系了心理医生,如果你有心理创伤,就去找李医生咨询行不行?】

【早知道你当初说出差,结果是去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妈妈就不该让你选择这个专业!】

【……】

时晚寻将发件人屏蔽,而后头也没回,涌入奔流的人潮。

天河机场内灯光亮如白昼,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如川流的溪流从不停歇。

在机场找了辆租车,她将行李放入后备箱。

司机是江城本地人,热情地拉着她介绍。

时晚寻只...

是礼貌性地听着,等眼前的景象倒映在虹膜上时,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八年时间,江城已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司机对她选择从临城回到江城的选择很称赞,打着方向盘用方言说:“人总要落叶归根的,生长地就是第一故乡啊,怎么能忘呢?”

……

回来的第二天,她去了时振云的墓地,是一个没有字的墓碑。

那时候快到元旦,江城下了场初雪。

跟八年前父亲去世的天气一模一样。

冬日雪花纷纷扬扬,如鹅毛轻洒,轻柔覆在她的眼睫上,化成雪水。

时晚寻穿着双排扣的白色呢子大衣,柔软的围巾挡去寒意,单是立在那儿,都像是要与身后的雪景融为一体。

她怀里抱着一捧洋桔梗,笑中含泪,呢喃道:“爸,我回江城了,我要是想你了,就会来这里看看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起码,这里还有她眷恋的人,她应该回来看看的。

时晚寻找的房子离江城电视台不远,通勤时间也就十几分钟。

出门前,她看了眼手机,时间还绰绰有余。

这一片的居民楼偏老式,承载着她小时候对江城的最初印象。

穿梭过小巷,她打算先去吃早餐填饱肚子。

去到经常吃早餐的门店,她点了碗馄饨,拿小勺多加了点辣椒。

老板用围裙擦拭着手里的水,热情地开口:“时记者,要不要再来份油条,我给你夹过来。”

时晚寻摆摆手:“不用不用,王叔,我已经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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