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七十三只龙崽(1 / 2)
结果那天晚上, 江淮生把绵绵接走了。至于沈谬,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被他们带回家,而是站在路边,看见他们离开。
毕竟, 他现在看起来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孤苦无依, 无处可归的凄惨少年。在外人眼中, 沈谬如今年轻有为, 功成名就, 是国际乐坛中,最闪耀的那颗新星。
但是沈缪知道, 江淮生对他态度不如从前的原因仅仅只是,江绵绵不喜欢他了。
当初, 是因为江绵绵喜欢他,满心满眼都是他。所以他才会得到江淮生的庇护, 才会得到卓晚舟的温柔。他们才会在自己的家中,像对待家庭成员一样, 给他留下一个专门的房间。
甚至他们家无论去哪里, 都会带上沈谬。
很久很久之前的曾经,还没有出现那个噩梦的时候, 沈谬把那些当做怜悯和施舍, 拼命地用冷漠和尖锐的刺,维护着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
后来, 他预见了那些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想着, 自己必须要有更多的资本, 才可以跟那些美好温暖的人并肩, 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但是现在, 沈谬忽然发现,他逐步逐步走完了计划的一半,为母亲平了反,开始用干净却狠戾的手段,展开自己的复仇。
可是,他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
因为,江绵绵不喜欢他了。
甚至可能,对方忘记了他。
“.......”
五月的夜风还有些凉,沈谬赤着脚站在路边,唇角有一点破了,他下意识舔了舔隐隐作痛侧壁,唇瓣抿紧,边缘折出一线艳丽的红。
川流不息的车流从身边掠过,漂亮的金发青年安静地注视着远方,五彩绚烂的光流转在他昳丽的侧脸上,透出一种颓唐的靡丽。
沈谬安静地看着,看着熟悉的车牌号消失在车水马龙中。
——他被丢下了。
不过这才是正常的事情。因为他们没有义务要带他走的。江绵绵本来,就没有任何义务喜欢他,而江家的人本来,也不会跟他产生任何交集。
沈谬只是很幸运,忽然就得到了那样温暖又美丽的爱意,是他自己没有好好珍惜,最后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当时那样了解江绵绵的性格,甚至想过她会哭的,可依旧还是离开了。
金色的碎发在夜风中散开,沈谬垂下眸,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眸底的暗淡和落寞,
男人无声地自嘲。
【怪谁呢,自作自受罢了。】
沈谬在那里站了很久,原本川流不息的马路,车辆变得越来越少,夜风越来越凉,天上飘起了很细很细的雨,
不久,一辆出租车摇着雨刮器,停在他面前,
对方用着蹩脚的英文问他走不走,要去哪儿。那时候,沈谬才逐渐回神,低头看了眼表,
【哦......原来已经凌晨两点了。】
沈谬不太想开车,打个车回去也好。
金发的漂亮男人缓慢地眨了一下湿润&#3034...
0;睫毛,只是在他刚刚碰到车门把手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什么,收回了手。
“抱歉,我不走了。”
“噢,没事没事。”
司机人很好,也没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反而还苦口婆心地劝他,
“小伙子,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去。你还年轻,失恋什么的很正常。你这么帅气,以后多的是小姑娘来。”
司机大老远就看见他了,毕竟那一头金发和过分出色的容貌可引人注目极了,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失业的,大晚上的,站在路边淋雨。
啧啧啧,年轻人嘛,这一看八九不离十就是失恋了。
“......”
沈谬一愣,本来想解释,可对方已经开着车走了。他沉默片刻,缓缓抬起有些发麻的小腿,踩着被细雨打湿的地面,往回走。
【算了......】
沈谬现在得回去。
——因为江绵绵的鞋落在他的车上了。
虽然金发的男人心里很清楚,她不会缺,也不会在意那么一双鞋,但他还是想着。
【等明天,给她送回去吧。】
其实雨很小,细细的,但很密,在这个全天最冷的时间下起来,就更冷了。
沈谬的衬衣淋得有些微微润,似乎能感受到刺骨凛冽的寒意钻进他的皮肤里。
这样的场景似乎很熟悉。
有一年元旦的时候,晚上也是下着这样的细雨,少年抱着满怀的玫瑰花跌跌撞撞地跑出来,错过了人,他无处可去,就抱着花,坐在路边。
后来,江绵绵给他撑了伞。
沈谬至今都还记得那伞的样子,是一朵很可爱很可爱的蘑菇。
可是那伞太小太小了,只能勉勉强强,遮住一个小孩。可江绵绵却把伞倾过来,都打给他了。
嗒。
沈谬忽然停下脚步,湿润的睫毛颤了颤,蓝眸中映出一道人影。
面前,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子,对方给他撑了伞。
“那......那个,你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了吗?”
年轻的女孩脸颊微红,她加班到深夜,本来还在抱怨没人性的老板,却没想到半路竟然遇见了这样一个漂亮到不像真人的男人。
沈谬赤着脚走了很久,身上也淋了雨,眉眼漓漓,金发湿润,即便是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却让人联想到空谷之下的清冷月光,悲凉而凄美,
——让人想要救赎他的一切。
这张美丽到超越性别的脸,有一种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
年轻的女孩看着他的面容,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难道......她的春天要来了?
“那个,那个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
沈谬往后退了一步,从她的伞下离开,重新走入凉凉的雨幕中。
“抱歉,没有。”
说完,他绕开她,继续走。哪怕赤着脚走,地面冰凉湿滑,脚底刺痛难忍,沈谬&#3...
0340;背影看起来,依旧很优雅,朦胧的夜雨中,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同样是,被淋湿,
同样是,有人给他撑伞。
可刚才沈谬看着那个陌生的,或许也算是好心的女孩,心底没有半分波澜。
甚至,他在没有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刹那,生出过一丝期待,他期待着那个会为他撑伞的人,是江绵绵。
但现实大多,都不会如人愿。
沈谬想,大概他把一生的运气都用在了十三岁那年,遇见了一个毫无理由,不顾一切把他当做珍宝的孩子。
所以其余的时光岁月,他期待的,都不如愿。只能艰难地,拼接一切挣扎着,才能勉强往前走。
——往前走。
沈谬觉得怀里空空的,他忽然很想去买一束玫瑰花了。可他走过一家又一家花店,都关门了。
最后,他不经意间,在花店旁边的垃圾桶里,看见了一枝被人丢掉的玫瑰。
那玫瑰已经不太好看了,花瓣残缺的,叶片萎蔫的,枝梗上有着伤痕,渗出浅浅的汁液。
看了片刻,沈谬还是把它捡起来。
凌晨四点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车上。这时候衣服已经湿透了,回到温暖的车里面,沈谬才意识到刚才外面有多冷。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沈谬一直都很冷的,离开江绵绵之后,每天每晚,他都没有再暖和起来过。
车子启动,行驶在空旷而寂寥的凌晨。
前方的玻璃蒙上一层密密的雨珠,然后又被刮雨器扫掉,如此几十次之后,沈谬的车开入了一处别墅区。
当初沈谬出国的第二年,江绵绵他们就又搬了家。于是几年前他有一定的经济能力之后,沈谬就托陈远在江绵绵家旁边买了一栋小别墅。
回国后,他就搬来了这里,只是一直一直没敢去见她。
沈谬抱着少女的鞋,另一只手拿着萎蔫的玫瑰花进门。他找了个漂亮的花瓶,接了水,又熟练地放了些养料,然后把花枝插进去,然后把花瓶摆放在自己卧室的阳台上。
接着,他看了看那双小巧的,独属于女孩子的鞋。
【三十六码。】
沈谬还记得他出国那年,江绵绵还穿着二十七码的小鞋子。
原来现在......已经到三十六了。
江绵绵长大的印记,一点一点,烙进沈谬的心底。
比如身高,比如长发,比如不再奶气的嗓音,比如此刻,陌生的鞋码。
再比如......她看向他时,陌生而冷漠的眼神。
沈谬呼吸一顿,眉心折出一线痕。
或许是进入过酒吧的原因,白色的鞋面上沾染了些许深色的酒渍。男人定定地看了许久,忽然把鞋拿去洗浴间,给她洗。
如今世界上最闪闪发光的,年轻的钢琴家,凌晨不睡,蹲在洗浴室里面,用最最珍贵的手,给别人洗鞋子。
他洗...
了接近两个小时,直到指腹发皱,洗到每一个细节都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还有她的,绣着小恐龙涂鸦的袜子,因为踩在地上走,弄得很脏。沈谬当时给她脱下来之后,就揣进衣兜了,一直带回家。然后现在,细细地给她洗干净。
最终,男人把两只小小的,有着恐龙涂鸦的袜子,夹在外面的阳台晾干,又把鞋子用新的毛巾擦了擦,放在角落通风但又荫蔽的地方。
因为如果用太阳暴晒的话,鞋面会泛黄。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沈谬身上被淋湿的衬衣快干了,皱巴巴的,头发也很凌乱。一向爱干净的漂亮男人,看起来有几分颓丧的味道。
他站在阳台看了一会儿远处漂亮的大别墅,金色的日光下,那样童话般的房子,显得特别美好。
许久后,沈谬转身走进浴室,脱掉身上的衣服,洗澡。花洒喷出温热的水,冲刷着男人的身体。
区别于曾经纤细单薄的青涩少年,如今这具成年的身体筋骨漂亮,肌肉均薄,充满了可怕的爆发力。
水流顺着颈侧的线条一路蜿蜒,溢满锁骨中间的美人凹,然后才流下微微饱满的胸膛,顺着腹肌一路下滑,隐没在漂亮的人鱼线里。
沈谬并没有刻意去练什么夸张的肌肉,他只是因为噩梦的记忆而保持了一定的武力值。最多......无意识练了一点点胸肌。
难辨性别的美丽脸庞与修长结实的身材形成极其鲜明的反差。只不过比起从前瘦弱但完好的身体,沈谬的后背多了一道伤疤。
在后心微微偏左的位置,如果是江淮生看见的话,会认出来,那是枪伤。
真正见过或者受过枪伤的人才会知道,那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子弹大小的伤口,而是子弹的十几倍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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