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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
再想到他爸爸的一番话,程江雪更觉得难受。
也许是她天生愚笨,玩不转这些聪明人的算计。
生在他们周家,连躺在病床上,都要成为妆点门庭的一件摆设,真正的心疼,反而成了见不得光的情绪,只能暗地里捂好了。
她想起从前。
从前周覆那一种令人生厌的样子。
譬如情意,譬如怜悯,都是他功利主义
的人生书写上不必要的注脚。
所以他总能居高临下地,说出一番自以为正确的道理,也不理解她所有的难过。
可他的家庭关系浮华且虚伪,要怎么理解得了?
她忽然记起他说的那句,怕他的爱情会是他父母糟糕的延续。
当时在水文站里,程江雪只觉得夸张,都生儿育女了,再糟能糟到哪儿去?
竟然都是真的,天下也有把夫妻做成同事的人物。
病房里的灯调到了最暗,晕黄的一圈,像是谁忘吹灭的蜡烛,勉强烘出一点暖意。
周覆的呼吸很轻,仿佛夜风拂过纱帘,几乎听不见声响。
程江雪只有紧盯床头的监测仪,一起一伏的绿色波纹,冰冷地证明着他的体征很平稳。
夜太长了,走廊外偶尔有脚步声,也是匆匆而过。
周其纲得知儿子没事后,在病房里稍坐了片刻,又被请去处置要紧的公务。
程江雪就这么守着,看着他。
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通过长久不懈的注视,一丝丝地渡给他,好让他早点清醒过来。
方素缃坐在另一边,她们谁也没说话。
快凌晨时,护士进来拔针,也请她们去休息。
程江雪摇摇头,她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手背。
触感微凉,带着一点汗湿的潮意。
方素缃抬起脸,看见她的大衣上还沾着慌乱中裹上的灰土。
她到走廊外,小声吩咐身边的人送一套衣服来。
这一夜过得很慢,晨光吝啬地、一点点爬进来时,周覆才悠悠地醒转。
他眼皮很沉,勉强睁开时,视野模糊一片,看人看物,都像隔着层毛玻璃。
头还隐隐作痛,带着一种宿醉后的昏沉。
周覆下意识地动了动手,却比眼皮更重。
他微侧过头,就看见了程江雪。
她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上半身伏在床沿,头就枕在他的臂弯里,头发有些乱了,几缕沾在了脸颊上,眼下淡淡的黑影。
程江雪睡得很不安稳,睫毛随呼吸轻轻地颤,像随时都要惊醒。
柔光描摹出她侧身的轮廓,小脸白惨惨的。
周覆静静地看着,心口一股发胀发酸的温存。
后来手实在麻,他试着抽出来,一抽就吵到了程江雪。
她的眼睛倏地睁开,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时,一种急切的,几乎是慌乱的喜色迅速弥漫上来。
程江雪即刻直起身子,向他凑近了些:“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头还痛吗?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一连声地发问,目光像一把细细的刷子,在他脸上密密地逡巡。
周覆握住她,想给她一个安抚意味的笑。
但唇角刚牵起,就扯动了额头上的伤,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那笑也折断在中途。
“没事。”周覆声线沙哑,“你别怕。”
听见他这么说,程江雪的心理防线又塌下来,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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