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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还有一丝意识，他气若悬丝地对许佳道：“别管我……爬出去……”许佳当然不会听他的话，他拖着受伤严重的腿，坐在地上，企图把压在林知秋身上的泥墙推起来，可是，不管他怎么推，压在林知秋身上的重物仍纹丝未动。

许佳偌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滴在林知秋的身上，他多想他的泪，能够熄灭这场火，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许佳哽咽道：“能取代我的人多得是……你根本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为什么……”林知秋喃喃着，嘴里还含着一口血，就在血的腥甜味中笃定地回道：“没有为什么，就因为老子喜欢你。”

许佳愣住了，这一句喜欢，好像是他二氧化碳吸多了产生的幻觉：“你……你骗我……”“我骗你干嘛……臭小子……”林知秋露出释然的笑容：“这句话我三年前就该跟你说……不过……现在说也不晚……”听到这，许佳已满脸泪痕，他哭喊着，奋力地推着压在林知秋身上的石墙。

他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他宁愿不要林知秋喜欢他，也要林知秋平安无事。

至此，他才明白，他从未放下对林知秋的感情，一切都是自我隐瞒的逃避。

“知秋……知秋……”许佳泣不成声，他呼喊着林知秋的名字，却发现林知秋的呼吸越来越虚弱，吐气只进不出。

知道自己可能面临着死亡，林知秋的心情倒是很轻松。

时隔二十三年，他又再次置身于火场当中，却没有当初的绝望害怕。

幸好，他也已经把想说的话说完了……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意思渐渐模糊，他的耳边，响彻着大火燃烧的声音，还有许佳的哭声。

他再没力气叫许佳别哭，叫许佳快走，直到，他听见远远响起的鸣笛声——呜呜——像来自天国的歌声一样，盖过了一切的声音。

许佳有救了。

林知秋的大脑，就只剩下这一个想法，直到完全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林知秋发现自己变小了，变成只有十二岁的样子。

他回到了军区大院的小四合院里，周围的布景与二十年后的不太同，是还未重建前的样子。

他身处童年的小房间，窗户开着，可以闻到来自院子里的、噩梦般的栀子花香。

当他还未反应过来，屋外的客厅，便传来了花瓶砸落在地板的声音，随后，便是父亲的打骂声，以及母亲撕心裂肺的咒骂。

父母原本感情很好，他们不顾家庭的反对结合到了一起，只可惜岁月把爱情带走了，只剩下了恨。

母亲受不了婆家的轻蔑、冷嘲热讽，选择了出轨，在背德中寻找解脱——直到这一切被媒体率先报道开来，彻底地使这个原本就没有多少温度的家庭破碎。

幼时的林知秋，不如现在强势、蛮不讲理。

因为祖父长年累月地压迫，他比同年人更早熟、更胆小、更懂察言观色。

发生火灾的那天也是这样，林知秋对着镜子练琴，忽然又听见父亲在打骂母亲。

当时，他选择丢下小提琴，躲进被子了，现在，他想也没想，便打开门开口遏制父亲。

自从知晓母亲出轨，父亲变得暴戾阴沉，他用极粗极重的铁链，拷住了母亲的双腿，把她栓在客厅，没日没夜地殴打她。

母亲已经伤痕累累。

她长而曲的黑发早已失去光泽，遮住了大半个脸，可是她看着林知秋的眼神，仍然美丽，温柔。

林知秋遵循本能地悔恨，枉顾内心的惧怕，冲向母亲。

他想把她救下来。

他想，如果他把母亲救下来了，他就不会像父亲一样，期望用暴力的手段、令人窒息的监控来囚禁心爱的人。

但是，这里始终不是现实，只几米的距离，林知秋愣是走不过去。

大火如约而至，林知秋又躺到了地上，他被重物压着，身旁有人在哭，可是林知秋却不想去管，兀自把手伸向母亲。

“知秋，知秋。”

林知秋分不清是母亲在叫他，还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