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听得到她扬起笑脸,朝他招手。……(1 / 2)
谢詹泽来时, 正瞧见谢敏朝掀开谢缈的衣袖,露出来他手臂上那一截浸满鲜血的白色细布,又听得谢敏朝那一句话, 他亦是满面惊诧。
“繁青,周靖丰不会让她死在里面。”
谢敏朝面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他盯着坐在旁边的这个小儿子,发觉自己一时竟有些看不懂他。
“我知道。”
少年肩头趴着的小黑猫蹭了蹭他的脖颈,他也分毫没有反应,只径自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谢敏朝将茶碗放在案上,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喂血给她那只蛊虫?”
少年垂着眼睛,微微一笑, 却并不说话。
昨夜雨声烦乱, 他半睡半醒被细碎的铃铛声吵醒,坐起身时,身侧的姑娘还在熟睡, 只是不知梦见什么,眉头是皱的。
他忽然想起夕阳日暮,朱红宫巷里, 他背着她走,而她趴在他肩头说她的害怕。
她耷拉着脑袋蔫蔫地说:“我一点儿也不好。”
他坐在床上盯着她看了会儿,动作极轻地解开她的铃铛, 放出来那只蛊虫之前,他割破了自己的手臂。
“缈缈, 也不知道周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他要是回来了, 我应该就要去闯九重楼了, 也不知道他会怎么考我,会不会很吓人啊?”
今晨,小姑娘上一刻还在骂他骗人精,下一刻又在惴惴不安。
“你在里面要是害怕,就捏紧这颗铃铛。”少年满眼倦怠,手指碰了一下她腕上的那颗铃铛。
“那么远的距离,它又不会响。”她说。
“它会。”
“响了你能听到吗?”
“听得到的。”
寄香蛊虫血饮满碗,它的躯体就会变得比以往还要大,只要她轻轻捏住铃铛,它就会死,而它一死,谢缈的这只蛊虫就会瞬间发狂,躯体骤然缩小。
这样一来,他的铃铛就会响。
“父皇。”
谢詹泽走上前来,先朝谢敏朝行礼,随后看向谢缈,面上带了几分关切,“太子这是怎么了?到底因何受伤?”
“意外所致,多谢二哥关心。”谢缈抬眼看他,语气散漫。
“詹泽,你母妃在玉昆门的楼阁上已站了许久,她身子不好,你去瞧瞧她,别让她再受寒了。”谢敏朝眼底流露几分慈和,又轻抬下颌去看右侧不远处那楼阁之上的栏杆内,正在眺望紫垣河岸的贵妃吴氏。
“是,儿臣这就去。”
谢詹泽拱手应了一声,才转身走出几步,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坐在谢敏朝身边的紫衣少年。
而后才朝玉昆门去。
“儿子,你对自己够狠。”
谢敏朝端起茶碗,看向身边少年苍白的侧脸。
——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昏暗的光线里,戚寸心的发鬓间已不知是残留的水珠还是汗意,被分割出不同形状的黄铜块每一次都要她用一双手用足力气才能移动,也许这本不是为她这样的小姑娘准备的谜题,却终究意外地等来了她这个最不合适的人。
她分毫不敢走神,每一块的拼接都严丝合缝,错乱的浮雕鎏金画...
卷逐渐在她一双僵冷的手下显露半面真容。
是嶙峋的山壁,是汪洋江河,多少城阙残破,万千烽烟燃烧,衣衫褴褛面容枯瘦的百姓,曝尸荒野的汉人军,跪倒平原的战马,被作伊赫人打扮的兵士踩在地上的“黎”字旗帜。
黄铜冰冷,每一块拼接起来的,竟是触目惊心的破碎山河。
是甘源之战。
是仕人之耻。
是那一年,边关大破,伊赫人铁蹄踏过中原以北的土地,屠杀大黎百姓的血淋淋的画面。
戚寸心握住最后一块黄铜浮雕,用双手奋力地将它移动到最终的位置,拼凑出一个身穿貂裘,手握弓弦,大半张脸满蓄胡须的伊赫人,他在隔断南北的一条江河之上,用一双眼睛看向对岸。
那里是南黎。
机关“咔哒”一声响,那个拼凑完整的伊赫人像忽然下陷,以北的半幅画卷随之陷落,要不是戚寸心及时抓住边缘的黄铜块,她整个人就又要落入底下那黑沉沉的,好像个旋涡一般的石洞里。
底下正对着的,就是那个鳄鱼潭。
“我拼好它了,先生您这是做什么?”戚寸心一双手紧紧地抓着拼图边缘的黄铜块,仰着脸朝上面喊。
“底下的鳄鱼不吃人,只要你松手下去,自有一道门向你敞开。”
那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我要是下去,就算是失败,对吗?”戚寸心几乎不敢去看底下黑洞洞的一片,她高声喊,“先生,我拼错了吗?”
“无一处错漏。”
那声音里隐含几分笑意。
“既然我没有拼错,那先生又为什么要我离开?”戚寸心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你是为你夫君而来。”
那道声音却说。
“先生为什么觉得我是为我夫君来的?”戚寸心已经冻得麻木,可她还是咬紧牙关,不肯松手。
“世间传道授业者众,若为读书明理,姑娘本有千万选择。”
他蓦地停顿片刻,话锋一转,故意道,“你来,是要为你夫君多添一道助力。”
“就算我真的做了先生的学生,那您会帮他吗?”戚寸心反问道。
“谢家天下,与我无关。”
那道声音里不带丝毫情绪起伏。
“您都说了不会,”戚寸心仰着头,却仍看不清上方晦暗之下隐藏的境况,“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是为我自己来的?”
她话音才落,周遭忽然静谧下来。
“先生?”她试探地唤了一声,却始终无人应。
双手的力气逐渐不够,眼看她就要落到底下的水潭里,但她才紧闭起眼睛,却忽然感觉到有什么绳索忽然缠住她的腰身,轻轻松松地将她带了上去。
双足落于地面,戚寸心才发觉自己的腿已经麻了,她摔倒在地,却听那道声音重新响起:“你的右侧有一方书案,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你一看便知。”
光线忽然明亮了些,照出那一方书案上,摆放的各类书籍,笔墨纸砚,还有一个棋盘,两只棋笥。
因为儿时...
被母亲带去东陵,此后多年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多读些书,更不必说分辨名家字画,这些她都一概不知。
但偏偏摆在她眼前的试题都避不开这些。
所幸的是,她发现摆在一旁的书籍有几处竟是试题上提到的,她望了望四周,小心翼翼地问了声,“先生,您放这些书在这儿,是允许我翻吗?”
“案上之物,你皆可取用。”
“谢谢先生。”
戚寸心忙说一声。
虽有书籍在侧可供翻阅,可在那些厚重的典籍里要寻几处零星的答案,这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但戚寸心自己多点了一支蜡烛在案上,竟也静下心一点一点地努力去翻找。
她近乎已经沉在书海试题里,却不知外面的天色已逐渐暗淡下来。
最后一笔落下,戚寸心才舒了口气,转瞬明亮的光线令她下意识地闭起眼睛,只听纸张的声音微响,她一点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原来已身在九重楼中,木梯犹如螺旋一般缠绕而上,勾连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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