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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番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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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于是她没有来迟1

穿梭的车流好比延伸蜿蜒的光带, 从道路那头歘一下闯了过来,明亮刺目,像在嘲弄沿途的暗沟。

廉城的深夜了无繁星, 是醉酒人的归宿, 好像所有不忍流露的情绪, 都随着白日的退去, 而从地底下滚烫又汹涌地喷发出来。

繁华城市里,最不缺的就是百态人间, 有人祸患缠身颠沛流离, 有人好运连连得偿所愿。

瞿新姜从不觉得自己不幸,她生在富裕的家庭, 此前生活阔绰,好像再没有追求也能过得很好, 可在尽失一切后, 又不是那么好了。

她了无头绪,像无头苍蝇。

在廉城的深夜里,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前路渺渺,不知所去。

她爬上临江大桥的时候, 林珍珍站在下面,连拉都不敢拉她的衣角, 小心翼翼的, 生怕把人吓到,害得她跌进水里。

在林珍珍的印象里, 瞿新姜是不会游泳的。

瞿新姜坐在栏杆上, 双腿自然下垂, 手臂撑在身侧, 双肩微微耸着。她望着底下的水,眼里没有光,又可以说只剩下一潭死水。

林珍珍仰着头很小声地劝说:“你下来好不好,我们回去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可这哪里是睡一觉就能好的,林珍珍骗不了自己,也心知骗不了瞿新姜。

“桥上太冷了,我们回去吧。”林珍珍又说。

瞿新姜回头的时候,眼里似有泪光闪烁,“当时你是什么感觉?”

一开始林珍珍还不明白,随后才反应过来,瞿新姜问的是,她家出事以后,她是什么样的感觉。

其实林家的生意做得不算太大,比普通人家好上许多,但要是和圈里的世家比,却是连别人的手指头都比不上的。

林家走到这田地,无异于债务不能清偿,资金链断裂,最后只能进行破产清算,就是很顺其自然的,每一步都走得明明白白,也破落得明明白白,并不突然,还很必然。

所以最后家里连钱都拿不出来的时候,林珍珍也没有怨天尤人,她曾也享受过很好的生活,这也许是许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

林珍珍想了很久,最后仰着头回答:“没什么感觉,就是思考了很久,该去哪里挣生活费和妈妈的医药费。”

瞿新姜坐在桥上,她有点羡慕林珍珍,即便林珍珍的处境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羡慕林珍珍会在那样的关头上还能清醒地给自己寻找出路,而她,只会很懵懂迷茫地觉得,她完蛋了。

“你下来吧,我们回去好好计划,你以后想做点什么,我们都可以好好计划。”林珍珍说。

瞿新姜还是觉得她可能要完蛋了。

她不坚强,没有干劲,只想退缩,还会在道路的尽头摇摆不定,想把自己也埋进黄土里。

林珍珍目不转睛地看她,生怕一个眨眼,人就在桥上跳下去。

“姜姜?”

“那时候,你想过什么样的解决方法。”

林珍珍一愣,“哪里有什么解决方法,如果有,那只能是你,因为我挣不到钱,只能找你借,幸好你借给我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很怕妈妈的药会续不上。”

瞿新姜的嘴唇抿得死死的,她要哭了。

林珍珍又说:“所以我们回去好不好,一定会好起来的。”

瞿新姜哽咽着,很小声地说:“可是我不能像你一样,遇到一个能帮你的我。”

她哭了,单手扶在栏杆上,抬起一只手用袖子蹭眼泪,“没有人可以帮得了我,谁会帮我啊。”

她对自己的人际心知肚明,哪里有人会对她真情实意。

林珍珍咬定:“有的,马上就会有,只要你下来,就能有。”

路过的人看见有人想要跳桥,连忙把车停在了桥上。这一停,后边的车也跟着停下,不明所以地按响了喇叭。

刺耳的鸣笛声让瞿新姜听得有点怕,她似乎又做错了。

不是,她根本就是做错了。

一些人打开车窗扯着嗓子询问,前面的车主在劝瞿新姜赶紧从桥上下来。

“小姑娘,看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有机会,你说是不是?”

林珍珍也说:“我跟你说,我前两天才去了陇青山上的寺庙,嘴是开过光的,我说的准能成真,只要你下来,就会有人来帮你。”

瞿新姜往回看了一眼,因为侧着身,而在栏杆上晃悠了一下。

夜深,桥又不窄,其实过路的车没有多少,不少车稍微往旁一偏就能绕开,只是他们偏要停下凑这个热闹。

“真的吗。”瞿新姜问。

林珍珍点头,最后说要给她买一杯奶茶,一起喝着回去。

瞿新姜从栏杆上下来,落地的时候双腿发软,一直悬空的腿有点发凉。

林珍珍拉着瞿新姜和司机道歉,瞿新姜也跟着弯腰说对不起,她们一走,桥上的车终于也散了。

瞿新姜回头看车辆散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麻烦。

她可能是所有人的累赘。

奶茶还是买到了,只是深夜里许多店铺都关了门,这还是在路边的流动摊子买的。装奶茶的杯子质量很次,奶茶喝起来满满一股劣质香精的味道。

但杯身被烫得很暖,瞿新姜捧在手里,掌心一热,脚底的寒意好像也被驱散。

瞿新姜很小心地吸了一口,还是被烫到了舌头。

林珍珍看见她垂着眼一言不发,回头指责:“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瞿新姜点头,“以后不会这样了。”

明明舌头被烫得有点疼,她还是不信邪一般又喝了一口,这回连喉咙都被烫着了。

她停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不怕高,就是有点怕低处的水。”

林珍珍诧异,“为什么?”

瞿新姜很慢地说:“我妈以前常说想去海边,提了很久,爸爸才带她去。虽然习临四处是山,但后来到了廉城,离海边很近,她想去看海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记得岭洋那边就是海,有山有海,景色很好。”

“然后呢?”

“但我们没有去岭洋,去的是杜兰顿丽群岛,那里的天很蓝,水也很清。第一个晚上,爸爸没有回来,说是碰见了合作伙伴,趁着碰面详谈了之后的合作。”瞿新姜说得有点犹豫。

林珍珍说:“我没去过,听说那里很美。”

“嗯。”瞿新姜又说:“隔天我妈妈在矮崖上失足摔了下去,底下有礁石,她很快被拦下了,但有海水拍过去,拍得很凶。”

林珍珍愣住了,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她喊得很大声,那时候我才多大,我以为爸爸马上就会下去,但他站了好一会才动身,就像……”

“什么?”

“就像在等着海水涨潮,把我妈淹没。”瞿新姜说完,又觉手脚冰冷。

林珍珍不知道该说什么,陪着她沿着路一直往前走,时不时看一眼导航,省得走岔了。

过了一会,瞿新姜问:“真的会有人帮我吗。”

这哪是林珍珍能说得准的,所以她继续撒谎,“会。”

其实瞿新姜也不盼有人能帮她,她知道自己给不出相应的报酬,也不想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她的手机总是会响,有很多骚扰电话打过来,她都不想理会。

之所以从桥上下来,只是因为觉得自己造成了大麻烦,她本来就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人,怎么能再给别人造成困扰。

可是她就是个麻烦精,她什么都没有后,就是一粒漂浮不定的尘沙,不被欢迎,不受善待。

喝完奶茶,也快要走到了,林珍珍回头说:“回去吧,也许一觉醒来,就好起来了。”

瞿新姜信了。

起初不太好,后来如林珍珍所说,瞿新姜真的获救,救她的是傅泊冬。

只是傅泊冬来的时候,是以讨药者的身份。

好像谁都想被救,但谁也都可以成为施救者。

第二学年的时候,瞿新姜回了汉馥利彻,开学前申请转了专业,认识了新的朋友,一切仿佛都是崭新的,就连未来,也焕然一新。

海外的留学生总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圈子,尤其是在汉馥利彻,这里根本不缺有钱人,能在这里学音乐的,多少都有点可以用来挥霍的闲钱。

听说瞿新姜回来了,不少人觉得新奇,毕竟没人觉得她能回来。

瞿新姜不但回去了,汉馥利彻还添了不少以她名义捐赠的器材,这不像是瞿新姜拿得出手的。

这不是傅泊冬的意思,是明婧觉得小孩儿独自在外乡,如果没人撑腰,怕是要被欺负。明婧本意是想直接赠款,但傅泊冬在边上说:“还不如送些乐器和设备。”

明婧觉得有点道理,就瞒着瞿新姜这么做了,等瞿新姜在开学前收到汉馥利彻的感谢信时,才知道那娘俩瞒着她做了什么。

圈里那些留学生彻底没话说了,却还是好奇,瞿新姜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要不是抱到了大腿,还真说不过去。

只是瞿新姜好像要跟之前的圈子割袍断义,不参加任何的聚会,不再答应一起逛街看电影,没有人能从她那里套到只言片语。

瞿新姜住在汉馥利彻的宿舍楼,不再出去租房,社交也简单得一目了然,除了那一笔捐赠,她身边找不出一点点有贵人相助的蛛丝马迹。

汉馥利彻的住宿条件还可以,三人寝,公寓楼,各自有独立的房间,共用厨房和浴室。

瞿新姜的两位室友都不太爱说话,三人除了一起去上课外,近乎没什么交集。

换了专业后,瞿新姜是一次课也没有落下,偶尔会去听教授的小型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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