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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驿便是典型的陆驿,朝门外高竿悬挂官驿标旗,两侧几排栅马桩,屋舍灰泥青瓦,四角有如燕飞檐。
此时并非赋税转运或关外商队进京的时节,驿中本就当冷清,更何况因河北河东之乱,各级官吏惊骇逃窜,驿丞胥吏已早不知往何处去,而圣驾一行抵达时天色仍晦暗,官驿门前更显冷清。
一夜细雨,土地被润得绵软,空气中有淡薄的草香。长安隐在远山之后,早已看不到了。
皇帝贵妃及太子亲王一一下得车驾来,在路边老树下坐着。一整个日夜,行得八十五里,人马俱是疲惫不堪。不多时陈玄礼上前,跟皇帝说着些什么。冯逸远远地看着,只见那龙武卫将领面色深沉地缓缓摇头,而秦国夫人显然听到了什么,螓首微垂,举袖拭泪。而后陈玄礼一挥手,几名禁军卫士献上干粮,皇帝的神情一下子晦涩难明,杨钊劝了几句话。众人明里暗里地看着,皇帝嘴唇动了动,而后这列禁军散入天家队列,丰王李珙向那士兵一脚揣去,胡饼掉在地上。皇子面上犹有忿色,禁军军阵里却是一片嗤声,士兵们窸窸窣窣地议论着。
冯逸不动声色地听着,眼瞧往日吆五喝四的天家贵胄们正如劳作了整日的乡野农民般,啃着碎屑簌簌直掉的胡饼。他原来打算回扬州,东西收拾得齐整,糕点茶具棋盘乃至博弈筛子都有,就把木棋儿招到身边:“捡些干柴来,烹壶茶。”
烹茶的小炉一架起,周围人都朝这边看。木棋儿小声说:”少爷,会不会太显眼了?”
“是不太像逃难的……”冯逸说,”不管了,煮着。”
不久茶香四溢,冯逸整了整衣衫,端了几个茶碗,在众人或无谓或探究或欣羡或妒恨的目光中,向天子所在的那株老槐树走去。
“陛下请用茶。”冯逸躬身。
”报——报——”
所有人向声源处望,韦见素杨钊等甚至站起身来,探马从尽头飞驰而至,滚下马鞍:“报!哥舒将军已降,受封司空,安承弼斩火拔归仁以示好,哥舒翰欲为其招降土门李光弼!”
老皇帝摆了摆手,面容和声音都无比疲惫:”知道了。”
皇帝附近静悄悄一片,而禁军又是一阵显而易见的骚动,远处传来陈玄礼粗犷的喝骂。
冯逸垂着眼,献茶的手无比平稳。连月里坏消息一个接一个,逼得人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抬手接茶,并轻声说:“多谢。”
冯逸连忙跪下。多日未见,天子的面容近似老了十岁,以往宽额隆准的饱满面相,近日已现干枯瘦瘪之相。冯逸想起梦魇,心有不忍,叩了一首,劝道:”使死者复生、白骨生肉,已是不可;使后战获捷、摄取敌首,仍可为。而屈节者,自有千古骂名,陛下不必在意。”
皇帝叹息一声,未曾言语。
冯逸再向皇室中人一一献茶,贵妃等不住垂泪,而李亨接茶后,一双眼紧紧盯着他,冯逸不知何故,心中微有惴惴。韦见素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冯逸摇头一哂,韦见素长吁短叹:“子昂啊……”
这群人一整天未进食,个个面有菜色。贵族们从未吃过这种苦,上骂皇天下骂后土,有当着杨钊的面讽刺”清君侧”的,还有哭哭啼啼哀叹时运的。大抵逃亡在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冯逸在其中转了一圈,只听得各种抱怨,又见杨沐扬了扬眉毛,嘴巴乱动,便辞了众人,杨沐跟上来。
“要遭。”冯逸说,”方才这样,难道没粮?”
“走得匆忙,只带上了金银细软,没顾得上粮草。”杨沐伸手要摸他脑门,”病好些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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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逸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道:“太大意了!局势一乱,谁管你金银?都是些死物,粮草才活命!”
”不碍事。”杨沐说,“只要撑过这两天,到了汉中就有粮,也就再百十里的事。”
冯逸见他面有倦色,不禁抚上他的侧脸。
杨沐笑了笑,握住他的手:”献茶这种事,一次就算了。别再露富,兵荒马乱的,招贼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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