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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弦拨动,歌声澄澈明净,透过窗纸,如玉酿琼浆般漱流:“雨滴梅梢,雪消蕙叶,入春难得今宵暇——”*
连天横忽听得微微走神,好在陶抱朴转身过去,身子有些笨重地坐下了。那大圈椅子咯吱一声,连天横眼神一深,径直走到桌边,倒过一只茶盅,筛了满满的一碗香茶,他的腕中是袖了药末的,只是动作隐蔽迅疾,丝毫不露端倪,比之变古彩戏法的也不遑多让。竟是当着陶抱朴的面下了毒。
又转手将这杯茶水奉与陶抱朴,跪在地上,埋头道:“伯父,承蒙不弃,请尽饮此杯。”
陶抱朴见他行如此大礼,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双手去搀他,却无论如何也搀扶不起。
连天横道:“您老人家不吃这杯,便是不肯卖小侄的面子。”
陶抱朴无奈接过茶盅,正往嘴边送去,吹了口气,连天横跪在地上,微微直起腰身,不敢盯着那茶盅瞧,只是用余光瞥着,见陶抱朴正启嘴要喝。
房门却砰地打开,一个银铠的私兵冲进来,喘着粗气,跪地凑手道:“老爷!柴房的火方灭,东南角又点起来了!”
“甚么!”陶抱朴立起眉毛,怪叫一声,腾一下站起身,啪地把茶盅搁到桌上:“定是有人纵火!你们先抽人去救火,设死门禁,任何人不得进出陶府,再去传扈桂,教他抽人在府中巡视,有那神色可疑之人,一律扣住,关在牢里!”
那私兵得了令,转身出去。连天横拳头攥了一把,又松开,暗叹这个关节卡得太寸,却也无可奈何,等候陶抱朴发话。
陶抱朴嘴角抽动,阴恻恻发狠道:“要是教老夫知道是谁放的火,我教他碎尸万段!”
“伯父息怒,”连天横劝道:“这纵火的贼寇如何逃得过陶家布下的天罗地网?如同覆盆之蝇,瓮中之鳖,直等人来捉拿便是!”
陶抱朴被他一说,依旧有些挂心,复又坐下,道:“我的贤侄,掏心窝的话与你说,我常忧心活不过五十四岁——算命的说:犯年冲!昨晚便有人闹事,不止一个。我把这两个贼抓起来,等过了这段时日,再行拷问。”
连天横心道:贼在你面前,想虚张声势,却是找错了人。
窗外琵琶忽然一阵急扫拂,如雄笳急鼓一般,这时又从水烟深处飘出声声渔唱,宝瑟儿那把嗓子,清峭柔远:“倩他银甲凄清,铁拨纵横,声声迸碎鸳鸯瓦——”
“你有甚么事,就说罢!”
连天横故作迟疑:“既然伯父说了,愚侄也就开门见山,伯父手里经营的那宗御米生意,还请为愚侄牵线搭桥则个!”
“你!”陶抱朴指着他额头,矢口否认道:“甚么御米?我这里不卖米!你要买,自去米庄买!”
“仙禄膏,伯父不知道么?”
陶抱朴怒道:“那是犯王法的东西!我怎么会沾手?你说这话真是混账!”
“侄儿诚心实意想与伯父玉成这笔生意,绝非等闲试探!”说着,连天横便掏出一本册子,恭恭敬敬地递到陶抱朴手上:“莫嫌轻微,望赐笑留。”
“不当如此!”陶抱朴狐疑地看过了册子,思忖片刻,心说这连少爷年纪不大,也是个舍得下血本的狠角色,见他诚心,便道:“横官,你想好了,你爹平生最恨那些抽膏子的,他要是知道你做这门害人的营生,割袍断义是轻,大义灭亲可就……”
“不管他!”连天横道:“我爹年纪大了,头脑终究迂腐,他的家业终究是我的。何况,他荣家做得,我连家怎么就做不得?”
陶抱朴思虑再三,便道:“你铁了心要做这门生意,我不拦你,只是依规矩,需纳一投名状*来,有了投名状,我也好安心托付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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