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魔药的问题(1 / 2)
这个村落所在的位置, 实际上已经算是盖恩斯德。站在村落外头极目远眺,便可以看到几百米外的灰黑色迷雾。
这迷雾几乎成了这个村落生活中的一部分。
阿方索说, 他们一行人曾经在离开迷雾的时候,短暂在这个村落里歇脚。当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因为逃离了迷雾的范围。
然而这种心情却在这个村落中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因为,这个村落中的许许多多人,反而十分向往迷雾。
“我们当时一直在想, 为什么他们不进入迷雾。”阿方索低声跟西列斯说着,“后来我们才意识到,向往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便在盖恩斯德, 他们也在努力生存。
“……当然,对于迷雾的向往得另说。我实在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向往迷雾。
“我们和他们的语言不通,彼此没法交流。不过当时他们看到我们从迷雾中出来,都流露出一种敬畏、羡慕的情绪……真令人搞不懂。”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村落算是盖恩斯德中难得对人类友善的群体。也或许是阿方索一行人曾经从迷雾中走出来的行为, 赢得了这群人的尊敬。
总之,西列斯和阿方索很轻易地在村落中得到了一个休息的居所。那是一栋独立的小土房子, 有三个房间,可以生火做饭, 有一个独立的盥洗室,尽管较为简陋。
打水得去附近的一个水井。不过作为客人, 村落中的人们会为他们提前打好几桶水, 用完之后就得自己主动去打水了。
阿方索说上一次他们也是住在这儿。这栋房子似乎是这个村落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不过, 上一次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 这栋小房子里毫无生活痕迹, 说明了这个村落的偏僻与落后。
他们语言不通,因此阿方索只能比划着说,明天还会有一位他们的同伴过来。村落的长老——类似于这样地位的长者——露出了一个半懂不懂的表情。
当然,他们并非免费居住在这儿。阿方索特地带来了肉干、调味品、作物种子等等。对于这个偏远孤独的村落来说,这已经是十分难得的生活物品。
除了这个小房子,这个村落并未提供其他的招待。
/> 西列斯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静静地旁观着阿方索与村落中人们的交流。村落中的人们对于阿方索流露出友善的态度,但是对于西列斯仍旧保持着一丝警惕,毕竟这是个陌生人。
西列斯大概能听懂这些人说的话。他发现这群人尽管离群索居、靠近迷雾,但其实仍旧保持着较为淳朴的性情。他们有点好奇西列斯与阿方索的来意,但因为语言问题,所以只能猜测。
从他们的闲言碎语中,西列斯也终于得知为什么他们会保有对于迷雾的向往。
正是因为迷雾中的绿洲。
似乎曾经有人从迷雾中出现,并且随身携带着一些来自那个绿洲的物品。对于这个物资贫乏的村落来说,那已经是不可思议的物品,因而他们不由得产生了一些对于迷雾的向往。
但是,他们却没法穿越迷雾,抵达他们向往的绿洲。或许有人尝试过,但却失败了,因而这里的人们才会对阿方索他们露出敬畏的表情。
沙漠绿洲的传闻,或许就是这么来的。西列斯心想。
的确存在这样一个绿洲,也的确存在从绿洲中出来的人类,同时,也的确存在着这样一种对于绿洲的向往。然而,这绿洲的本质面目,却是谁都想象不到的。
为什么绿洲并没有被迷雾笼罩?
或许,只是因为“阴影”的尸体在那儿。
这个想法令西列斯不免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他们抵达村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们在小房子里休息了一个小时左右,主要就是那在简陋的、连床铺也没有的土炕上躺了一阵,随后就起身在村落中转了转。
村落中的人们对他们保持着一种好奇、敬畏同时疏远的状态,这也让西列斯和阿方索的行动更为自由了一些。
整体来说,这是个小小的村落,所有人口加起来可能也就几百号人。他们是在沉默纪与雾中纪之交的时候,来到这个地方,并且暂时定居下来。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距离迷雾如此之近;也或许,他们选择这里的时候,这儿还没有迷雾的存在。
那些村民们可能也不太了解族群的历史。他们现如今仍旧维持着较为原始的生活水平,偶尔会与外人有所接触。
据说商人们每年会来这儿两次。这个村落会养殖一些牲畜、种植一些作物,而商人们会来收购。当然,随着时间的过去,商人们也慢慢对这儿失去了兴趣。
在刚刚西列斯旁听村民们的闲聊的时候,他注意到,村民们提及今年理应来到这里的商人,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出现。
因此,阿方索这一次带来的物品,尽管并非必需品,但也的确给这个村落带来了一些帮助。这也就是这个村落乐意让西列斯这个陌生人暂居在这儿的原因。
不然的话,单凭阿方索与这里的浅薄交情,事情还不会这么顺利。这也可以说是十分碰巧的一件事情。
阿方索说,这个村落或许迟早会消失,但也或许,他们会回到人类社会。
这辽远的、荒芜的无烬之地,注定是人类将要发展的地方。只是有人能幸运地赶上趟,有人却在这时间到来之前,彻底湮灭。
他们站在村落的边缘,凝望着落日。然而太阳落下的地方,恰巧就是迷雾笼罩的方向。那让这个村落面临的落日,比平常时候更加早一些。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西列斯和阿方索也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他们交流了一下明天的行动计划。
琴多会在明天一大早就和他们汇合。阿方索没有询问琴多怎么过来,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因此,他们明天上午就可以出发前往迷雾中的绿洲。
尽管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复现自我”仪式,但是在迷雾中行走依旧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阿方索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他拿出了自己用以“复现自我”仪式的时轨,那是一片五彩斑斓的羽毛。阿方索说这是来自西面一个国家的独特习俗,他年轻时候在无烬之地探险时,曾经短暂与其有过接触。
据说在那个国家,佩戴羽毛饰品是个相当常见的事情,人们认为这是一种类似护身符一样的东西。阿方索虽然不怎么相信,但是他也的确曾经佩戴过这样的羽毛饰品。
那段时间显然是他意气风发的年纪,这东西又与他的专业有关,于是阿方索就选择了这片羽毛。只要将其佩戴在自己胸口,低头一瞧就能望见,这显然是个相当方便的仪式。
阿方索便问:“教授,您的时轨是什么?”
西列斯实际上并不需要“复现自我”的仪式,不过他也考虑过这种情况的出现,因此便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支钢笔,说:“这是我写小说的时候使用的钢笔。”
阿方索凝视着那支钢笔,隔了片刻,便说:“您还有其他更加……方便一点的时轨吗?在迷雾中,如果需要一直书写的话,那显得有些麻烦。”
西列斯恍然。
像阿方索这样,佩戴在身上的某个饰品,或者其他不需要做出特定举动就能够持续性生效的时轨,才是在无烬之地行走的探险者们的不二之选。
西列斯这样不常来无烬之地的人,挑选的时轨也与无烬之地的风格格格不入。
西列斯便思索了一下,他说:“一副眼镜?是我常常用来阅读看报的。不过在琴多那儿,他明天会带过来。”
他指的自然是【阿卡玛拉的眼镜架】。
阿方索的说法也正好给了他一个灵感,他可以拿“复现自我”的仪式,给【阿卡玛拉的眼镜架】这个仪式做个掩护,免得人们怀疑他为什么会在迷雾中佩戴眼镜。
“这当然可以。”阿方索说,他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突然意识到,您的做法其实是对的,或许我也该给自己多准备一个时轨,甚至好几个时轨,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像他们如今这样前往迷雾的行动,“复现自我”的仪式、充沛的魔药都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路途中也难免碰上什么意外,万一用以“复现自我”的时轨掉落或者遗失,那就麻烦了。
西列斯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说:“最好是同一个阶段的物品。”
阿方索思索了一阵,然后不由得说:“教授,我认为这个仪式可能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 探险者们的观念。您认为,未来有可能会出现同一个时轨使用不同仪式的情况吗?”
同一个时轨、不同的仪式?
西列斯构想出了一种可能性:“比如,惯常使用的攻击性武器,同时也是用以‘复现自我’的时轨?”
“是的,类似这样的情况。”阿方索说,“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个十分有意思的方向。‘复现自我’这个仪式,属于辅助性仪式,可以与其他的某些仪式共存。”
他想了一会儿,不禁感叹着说:“这可真是一个相当有趣的课题。”
“我认为这更倾向于实用价值。对于一些探险者来说,他们就可以避免随身携带许多时轨的情况了。”西列斯客观地评价着。
阿方索赞同地点了点头,他陷入了思索之中,似乎是在考虑自己的时轨体系能有什么改动。
……体系。西列斯突然若有所思地意识到。
启示者的力量始终给人一种相当复杂多样、凌乱细碎的感觉,因为每个人使用的仪式可能都不太一样。
在一名启示者踏入这条道路的时候,他可能会接触到许许多多个概念,比如魔药、时轨、仪式、纯净度、完整度、契合度、封印物、精神污染等等。
这些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定义了启示者的力量;但只要深入了解,就会意识到,这些概念中仍旧有着相当混乱的部分。
这种力量本身就显得因人而异。人们就算能够构建出一种体系——时轨体系或者仪式体系——那也只限于自身,很难适用于普罗大众。
或许未来,会有专门的时轨公司?他们会提供尽可能一致的时轨与仪式,让人们显得整齐划一一点儿。
但是说到底,仪式这种东西,是相当随便的。小孩可能请大人随便挥一挥水果刀,于是这把水果刀就成了小孩眼中的强大武器。人力对于仪式造成的影响十分直接而普遍。
……说到底,这是种混乱的、不成体系的力量。
西列斯与阿方索各自陷入沉思。
夜晚的闷热又很快让阿方索回过神,他摇了摇头,擦着脸上的汗,不禁说:“实在是太热了。”
西列斯比他好一点,不过也感到一丝烦闷。他思索了片刻,突然想到自己背包里好像还带着课题的产物——金属叶片。
关于使用【流动的风】作为对抗炎热或者寒冷的办法,当时格伦菲尔提供了两种方案,一种是金属叶片,一种是叶型瓶。
前者更方便随身携带,也已经生产出了一部分,因此这一次西列斯出门的时候,就顺手带上了几枚,以备不时之需。
在之前一段时间里,他们北上米德尔顿与福利瓯海,那边的天气没有这边炎热,因此西列斯也就没用到那些金属叶片,但是现在却似乎是个不错的时机。
他便和阿方索提及了这事儿。阿方索十分惊叹于这个课题的奇思妙想,并且毫不犹豫地开了一瓶魔药。
他们这一次出发,自然是带上了十分充沛的魔药,在这儿使用一点纯净度较低的魔药,也不是不能接受。主要是因为,阿方索已经热得有些焦躁了。
西列斯便将一枚金属叶片投放进魔药瓶里。很快,魔药瓶口便开始散发出一阵一阵的冷气。阿方索怔怔地盯着那个魔药瓶子看了一会儿,然后感叹说:“跨时代的发明。”
西列斯心中失笑。
很快,阿方索觉得舒服了一点,便去洗漱。西列斯依旧坐了一会儿,他看着魔药瓶,心不在焉地继续思考着之前的那个想法——启示者的力量因人而异。
但是就在这一刻,就在他盯着魔药瓶思考“因人而异”这个词的时候,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联想。
他的意思是……魔药的制作材料中,必备的一样东西,是星之尘。
星之尘是旧神陨落的骸骨。在往日教会之前提供的那份档案中,西列斯瞧见了不同旧神的星之尘的埋藏地点,那也是旧神们陨落的地点。
而现在令西列斯感到费解的一个问题就是,既然星之尘是属于不同的旧神的,那么为什么魔药却是可以适用于所有仪式的?这与启示者的力量“因人而异”的说法不一样啊。
难道星之尘反而并非“因神而异”?
西列斯皱了皱眉,不免仔细思索着关于魔药的相关信息。
他拥有格伦菲尔这位魔药大师作为老师,尽管他自己未曾制作过魔药,但是也耳濡目染听闻了不少相关的信息。
在他的记忆中,魔药也分为不同的种类。
一些独特的仪式的确也需要某些独特的魔药,不过那并非是星之尘的区别,而是主料的区别。某些魔药制作起来可能会相当复杂,需要十分特殊的材料。
但是这种魔药的使用频率也不是很高。很少有启示者需要使用这样的魔药,这种魔药也很少在市场上流通,通常都是某些启示者专门向魔药大师定制的。
市场上流通着的魔药,通常被称为成品魔药。这种魔药的制作方式已经固定,甚至可以用相当流水化作业的模式来进行熬制。此外,成品魔药也适用于大部分已知的仪式。
……是的,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
当人们熬制魔药的时候,他们可不知道手中的这些星之尘属于哪位旧神——事实上,他们甚至完全不清楚星之尘是旧神的骸骨。
但是,不同旧神的星之尘,最后却都能形成统一的、普通的、适用于绝大部分仪式的成品魔药,这个问题本就令人感到惊异。
……或许可以说,人类死后烧成的骨灰毕竟都是灰,旧神的骸骨当然也只是祂们的尸体。但是……旧神的尸体是蕴藏着力量的。
为什么不同旧神的星之尘,最后都能提供相同的魔药效果?
这个问题令西列斯感到一阵难言的寒意。他干脆起身,站到窗边,习惯性地以这种做法来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凝望着窗外的景象——那漆黑夜幕中的灰黑色迷雾。
如果考虑到“旧神的父亲”的存在,那么这种情况似乎并非不能理解。
旧神的父亲当然不是生理意义上的父亲。考虑到旧神血裔的定义,那么旧神的“父亲”恐怕也就是旧神力量的源泉。
换言之,旧神的力量都是同源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旧神的星之尘也表现出“同源”的一致性,也是很有道理的。
但问题是……
问题是,这是启示者的力量,这是安缇纳姆的力量范畴。
为什么安缇纳姆的力量可以近乎溯源一般地,展现出旧神力量这种本质上的“一致性”?
为什么,安缇纳姆的力量,可以复现出旧神的力量?
一个几乎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在西列斯的心中,但他又感到十分的难以置信。
他开始寻找各种可能性,尝试推翻这个说法。
安缇纳姆的神格是过去与历史。而旧神们显然也包括在费希尔世界的过去历史之中。从这个角度来说,祂们也就间接地被包括在安缇纳姆的力量之中。
这是定义上的问题,因为安缇纳姆的神格是相当“虚”的东西。
其他旧神的神格,比如死亡、比如梦境,这都是拥有切实指向的“概念”。而安缇纳姆的力量是过去,是“一段时间”,这囊括万物。
……然而这个问题实际上也是西列斯,以及其他许多启示者,感到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安缇纳姆的力量,与其他旧神的力量,拥有着并不相同的概念意义?
过去、过去。西列斯在心中默念着这个词。他想到,什么的过去?
——费希尔世界的过去。
他意识到,对于安缇纳姆力量的猜测,似乎反而使他更深地怀疑起安缇纳姆的本质。
他便毫不犹豫地将想法转移到其他的地方。
他开始思考起一些更加实际的东西,比如,安缇纳姆的诞生。
安缇纳姆诞生于沉默纪与雾中纪之交。更确切的时间很难言明,毕竟神明的诞生是个讳莫如深的话题,但应该是在雾中纪之前,沉默纪的晚期。
毕竟,在雾中纪早期,当康斯特公国陷入战争的时候,当时夏先生就已经被认为是第一个使用了安缇纳姆力量的启示者,他被认为是安缇纳姆 的代行者。
从这个角度来说,安缇纳姆必定在雾中纪之前就已经诞生了。
至于诞生的地点,按照之前格罗夫纳主教的说法,是在拉米法城的默林镇。
……当时,格罗夫纳还说,一个姓氏为诺埃尔的男人,帮助了当时刚刚诞生的安缇纳姆,因此往日教会才一直在暗中照拂着诺埃尔家族的人。
但是,在现如今重新审视这段信息的时候,西列斯却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怀疑。
“西列斯·诺埃尔”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身份。他的父亲、母亲都是不存在的。他的母亲甚至是神明亲自扮演的。
所以,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姓氏为诺埃尔的男人,在安缇纳姆刚刚诞生的时刻帮助了祂吗?这不会是安缇纳姆刻意为之的说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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