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意外访客(1 / 2)
从赫尔曼·格罗夫的口中听闻阿方索·卡莱尔这个名字, 给了幽灵先生猝不及防的惊异。
不过他向来平静冷淡的面容掩盖了这种情绪。
事实上,幽灵先生对于阿方索的去向早有猜测。去年十二月,阿方索·卡莱尔去了堪萨斯, 在伊曼纽尔的故乡将其安葬,随后就消失无踪。
阿方索曾经说过, 会在解决了伊曼纽尔的事情之后给他写信;幽灵先生不认为阿方索会食言,因此他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杳无音信,必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阿方索·卡莱尔的失踪与考古团队的失踪发生在相近的时间段中,幽灵先生也的确怀疑过这两方的失踪是否有什么联系。
不过,他之前寻找阿方索的梦境一直没能找到, 塔乌墓场那边也没找到阿方索的灵魂(这算是好事),所以他只能暂时将这事儿放下, 希望之后能遇到什么线索。
没想到今天会在赫尔曼这儿听闻阿方索的名字;并且显然,赫尔曼完全不知道阿方索和幽灵先生,又或者和诺埃尔教授的关系。他们估计也没聊到过这事儿。
幽灵先生心中划过一丝哭笑不得。他感到, 这巧合的发生已经令人目不暇接。
他暂时保持了沉默。
赫尔曼稍微停顿了一下,见幽灵先生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就继续说:“阿方索可以说是我们团队中的领头人物, 他对无烬之地相当熟悉, 并且对迷雾中的那个部落十分感兴趣。
“……呃, 实际上, 即便您今天不主动询问我这事儿, 我也需要跟您说一下。因为……阿方索十分敏锐,他对于我提及的这个‘复现自我’的仪式, 相当感兴趣。”
幽灵先生不禁眯了眯眼睛。
的确如此。如果他站在阿方索的立场上, 对于队伍中一个年轻人突然提及的某个特殊仪式, 并且还是针对精神污染的, 那他恐怕也会相当怀疑,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从哪儿得知这个仪式的。
当初在无烬之地与阿方索分开的时候,他没和阿方索提及“复现自我”这个仪式;实际上也是没想起来,他们那个时候一直忙着调查黑尔斯之家的覆灭。
现在这一点让幽灵先生感到些许的后悔。如果早一点告诉阿方索的话,那么这些人可能在更早之前就得救了。
不过再多的懊恼也无济于事。至少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迷雾的范围,这是一件好事。
赫尔曼犹犹豫豫地说:“或许……呃,您会愿意和阿方索见上一面?在梦中,或者通过其他的办法。”
幽灵先生心想,他毫不怀疑自己这位老朋友的敏锐程度,当阿方索见到幽灵先生的第一面,他恐怕就会怀疑起幽灵先生和西列斯·诺埃尔之间的关系。
尽管赫尔曼也认识现实中的西列斯·诺埃尔,但他经过了一段复杂而艰难的境遇,对于拉米法城内曾经的经历可能已经淡忘,所以他没发现幽灵先生面容上与西列斯的相似,那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阿方索就不一样了。这位探险者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处变不惊,并且对幽灵先生心怀警惕。
……实际上,他认为以西列斯·诺埃尔的身份与阿方索见面,比用幽灵先生的身份好得多。没必要平白让老朋友对自己产生怀疑。
就算他现在就以幽灵先生的身份与阿方索会面,并且说自己就是西列斯·诺埃尔……阿方索会相信吗?
他不认为阿方索会这么轻易相信。
幽灵先生想了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是否见面的问题,而是不置可否地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迷雾中?”
赫尔曼观察着幽灵先生的表情,便说:“他说他是因为遭到了一批人的追踪,然后不小心进入了迷雾的范围,之后就没法离开了。这就是他的说法,我们也不知道更多。”
一批人的追踪?
幽灵先生心想,他与琴多的确曾经怀疑过,为什么阿方索·卡莱尔能够独自活着走出心型峡谷。
阿方索与伊曼纽尔,他们都去过胡德多卡的乐园“贝兰神庙”的阴影。这里的阴影并非那位神明,而是指胡德多卡的力量范畴。
他们在那片阴影中发现了一个古老的部落遗迹,并且在遗迹中发现了一支钢笔、一份古老的羊皮纸文档,并且在村落中央的位置发现了一个断头台。
幽灵先生此前怀疑,就是因为阿方索曾经去过这个遗迹,甚至于看到过那支钢笔,所以黑尔斯之家覆灭的幕后黑手,那些胡德多卡和梅纳瓦卡的信徒,才会放过阿方索。
这是阿方索的幸与不幸;他的确活了下来,而没有像伊曼纽尔那样不幸地死于混战;但他也将终生困于此事,难以逃离阴影的笼罩。
……阿方索提及的,追踪他的那批人,是否与黑尔斯之家有关?
又或者,是与如今发生在无烬之地的事情有关?
那位神秘的德莱森先生,他曾经出现在黑尔斯之家,暗中监视着黑尔斯之家事件的进展。而等到黑尔斯之家覆灭,这位“阴影”的信徒也就离开了黑尔斯之家。
幽灵先生认为,“阴影”的信徒必定与黑尔斯之家的事情有关系,至少是在其中推波助澜。
从这个角度来说,阿方索·卡莱尔和考古团队的遭遇,就好像是有人有意无意地将他们逼迫进迷雾之中一样。
……一场发生在迷雾中的献祭?幽灵先生如此怀疑。
或许,五月中下旬的时候,这些误入迷雾的人,也将迎来自己的死期。
那些疯狂的信徒要用无尽的死亡来恭贺神明的复苏。
幽灵先生怔了片刻,他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方索·卡莱尔。”他说,“你可以转告他,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和他见上一面。也或许,我们终究会见上一面。”
赫尔曼有点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说:“好吧……我会这么跟他说的。”
“另外,关于最近一段时间无烬之地的事情……”幽灵先生斟酌了一下,便将相关的事情告知了赫尔曼,同时也提及了仍旧停留在迷雾中的人可能的下场。
赫尔曼目瞪口呆地听着,他几乎有点回不过来神,喃喃说:“所以……所有这些事情,包括我们的遭遇,都有可能是某一批人在背后搞鬼吗?”
幽灵先生点了点头,并且说:“不是有可能,而是肯定。”
“肯定……”赫尔曼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他闭上了嘴。
隔了片刻,他才缓慢地叹了一口气。他苦笑着说:“我以为发生在迷雾中的事情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但是……”他想了想,便转而说,“我们……有可能将那些人救下来吗?”
“迷雾中的人们还拥有魔药吗?”幽灵先生首先问了这个问题。
赫尔曼想了一会儿:“可能不是很多。我们已经在迷雾中待了好几个月,绝大部分魔药都消耗完了。不过我们离开的时候,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一两瓶。
“如今迷雾中可能还有……二十来个人,不算上绿洲中的那些原住民的话。他们中有的人很不好打交道,已经陷入了疯狂;有的人则是极端的理智和冷静……他们都不愿意离开。”
说着,赫尔曼的声音逐渐低下去,他沉默了片刻,才说:“他们都已经知道‘复现自我’这个仪式的存在了,或许他们会自己想办法离开迷雾。”
从他这句话中,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赫尔曼实际上已经不打算返回迷雾去救这些命悬一线的人们了。他的心灵被打磨得相当冰冷。
幽灵先生目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对此也并不强求,他说:“他们也未必会死,如果我们能在那之前阻止某些人的行动。”
赫尔曼怔了一下,便问:“您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幽灵先生说:“我会给你们提供一些魔药。而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想个办法来吸引北面那些启示者的注意力。我想,‘复现自我’这个仪式或许在这儿能派上用场。”
赫尔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您希望解决北面的事情?”
“至少不要造成大规模的死亡。”幽灵先生说。
“但如果‘复现自我’的仪式推广开来,人们会重新燃起探索迷雾中的情况的热情。”赫尔曼露出了怀疑的表情,说,“这算是一件好事吗?他们可能在那里丧失自己的生命。”
幽灵先生说:“这本身是一种防护。至于人们是否会因为这种保护措施而变得大胆和激进 ,那是另外一回事。我们总不能因噎废食。”
况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被有心人利用而在不知所谓的复活旧神的过程中失去生命,就能说是不错的选择了吗?至少幽灵先生相当怀疑这一点。
赫尔曼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便说:“能让人摆脱精神污染,这的确是相当实用的仪式。而且,无烬之地的探险者们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个仪式的存在。”
幽灵先生心想,这是因为,这个仪式此前一直在城市与国家内部推广,还没来得及在无烬之地传开。
“我们能想出一些噱头。”赫尔曼这么说,“不过,您要怎么将魔药给到我们?”
“你们现在在哪儿?”幽灵先生问。
“呃……无烬之地……格拉斯通……东北面的,一个驿站?”赫尔曼有些困扰地说。无烬之地没有明确的行政区划,所以描述位置总是相当不便。
幽灵先生便说:“我会让人偶将魔药送到你们那儿。你现在就可以醒过来,去驿站外找个地方等待,能让人找得到就行。”
赫尔曼有些疑虑地点了点头,他看起来还是不明白,什么叫做“人偶将魔药送过来”?
十分钟之后,赫尔曼以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从小小的人偶头顶接过一个小木盒——因为装着魔药的盒子比人偶的身体还大,所以人偶只好将其顶在头上,脚步哒哒哒地跑到赫尔曼身边,将魔药递给他。
赫尔曼蹲在那儿,歪着头和人偶黑漆漆的小圆眼睛对视。隔了一会儿,他低声说:“真不可思议。”
人偶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了手。赫尔曼怀疑地看着它,然后也伸出了……一根手指。他一根手指都和人偶的胳膊差不多粗了。
人偶小小的手就在赫尔曼的指腹上拍了拍,像是在道别,然后又哒哒哒地跑开了。
赫尔曼怔怔地望着它离开,又打开木盒看了一眼里头满满当当的魔药,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凌晨的枯萎荒原寒风凛冽,赫尔曼愣了一会儿之后,就裹紧了外套,走回了驿站。
坎约农场的小屋中,他静默地望着这一幕。
人偶很快就回来了,它激动地蹦蹦跶跶。每一次离开梦境到现实中做点什么,它都会相当高兴。
其余五个人偶都投来十分羡慕的目光,并且七嘴八舌地询问着一些事情。
等它们安静下来,他才带着一号人偶一起去了加勒特·吉尔古德的梦境之中。
加勒特仍旧躺在沙滩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当幽灵先生出现在他的梦境中的时候,加勒特才坐起来,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说:“哦,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呢,幽灵。”
幽灵先生和他的人偶默然望着这个懒懒散散的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加勒特似乎就暴露本性,与原先那个阴戾冷酷的船长形象差距甚远。
加勒特站起来。周围的一切也发生了改变。他们来到一座孤岛,加勒特的表情迅速变得严肃起来。
“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诉你。”加勒特说,“或许你也会感兴趣。毕竟,你曾经告诫我,五月中下旬不要出海。”
幽灵先生点了点头。
人偶说:“的确如此。你在海上遇到了什么?”
加勒特点了点头,转而说:“不过,我先跟你说说关于海图的收获。”
说着,他的面前凭空漂浮出一张牛皮纸。纸上的内容聚焦着福利瓯海,将福利瓯海东面海洋的大部分区域都已经包括进去,其中零零星星地散布着许多孤岛,另外也有线条标记了安全的航线。
加勒特说:“我今天上午刚刚回到金斯莱。其实还有一两个孤岛没去探明究竟,不过想到你跟我说过的事情,我就决定将那些孤岛放到之后出海的计划中。我们差不多在海上呆了三个星期。
“总之,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我修正了一些错误,包括地理位置上的,以及孤岛上的情况,另外关于这些孤岛的名称,我也进行了一些整合。明明是一座岛,人们却能叫出七八十个称呼来。
“有一些孤岛的确十分危险,幸亏我一直没有离开船只,只是在船上进行着观察。实际上,人们对福利瓯海的了解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只不过是有一些小细节对不上,又或者忽略了一些整体意义上的信息,比如这座危险的孤岛和那座危险的孤岛,其实靠得很近,又或者干脆就是同一座。
“这些内容我都标记在图上了,算是让你看一看我最近的进度。
“……实际上,我还发现了两条崭新、安全,但从未有船只走过的海路航线。只有在将这些信息整合起来之后,我才能发现这一点。
“这还真是新奇。年长的水手们恐怕以为他们对这大海已经了如指掌,但实际上,情况从来不是这样。大海比他们想象中复杂得多。”
他露出一个带着点微妙讽刺的表情。
人偶对此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加勒特无趣地嗤笑了一声,然后便说:“我们返航的时候,就尝试了一下这两条航路……非常舒服。估计你没法理解,但那是其他船都没走过的航线,相当令人兴奋。
“……正因为如此,这两条航线的位置相当隐蔽,很难被人发现。”
人偶确定地说:“你发现了什么。”
加勒特耸了耸肩,有种不出意料的感觉,他说:“是的。一座孤岛。”
幽灵先生不禁怔了一下。
加勒特说:“我只是遥遥地看了看,因为那座孤岛的位置,是我还没收集到相关信息的区域。”他的手在那张牛皮纸地图上滑动了一下,然后指了指福利瓯海靠近南面的区域。
他说:“考虑到你之前和我说的事情,我觉得没必要冒这个险。谁都知道福利瓯海上有无数的秘密,未知的地方最好别去。
“不过,我远远看见有船似乎靠近了那座孤岛,然后发生了一些冲突……或者其他什么。我有点好奇,就在那儿等了片刻,结果隔了一会儿,就有像是人的手臂的玩意儿飘了过来。
“真是吓了我一跳,我就赶紧让船员们开船离开了。不过,后来我们又碰上了这艘幽灵船——我是说,船上只剩死人,空空荡荡地在海上漂浮着,像是幽灵一样。
“……哦,我可不是在说你。总之,不知道最终会是什么倒霉蛋或者倒霉港口来接收这艘船。
“显然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所以我也没去到那艘船上,只是靠近了仔细看了看。有人将船上的那些人都杀了,然后砍断四肢,把尸体堆满了整艘船。
“偶尔会有残肢从船上滚下去。而那艘船上的血水也污染了福利瓯海……说真的,那真是一副恶心的画面。这艘船正沿着洋流和海风飘荡,可能没几天就要靠岸了。最终的方向大概是南边的海岸。”
加勒特说到这里,又仔细想了想,便说:“差不多就是这样。这发生在四五天之前。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现在那艘船已经靠岸了。”
幽灵先生心想,的确如此,甚至于,那还造成了巨大的轰动。
/> 人偶问:“关于那座岛,你还看出别的什么了吗?”
“没看出什么。我隔的距离很远,我估计他们也没注意到我这艘船的存在,毕竟这是新的航路,从未有船只驶过,说不定以为只是远远飞过的一只海鸟。”加勒特说。
不过他也因为这个问题而仔细想了想。
最后他补充说:“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那就是……那岛上好像聚集了许多人?密密麻麻围了一片,如果那些乌泱泱聚集的东西的确是人的话。”
他这种说法,让人怀疑岛上待着的并不是人。
不过幽灵先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只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想,这很有可能意味着……巴兹尔部落的立场更加成迷。
当加勒特看见那艘船靠近孤岛的时候,断臂残肢就已经出现在海面上。这意味着肢解那些尸体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巴兹尔部落的人。
……他们是原本就站在“阴影”那一边,还是在登上那座孤岛之后,受到了精神污染?幽灵先生产生了这个问题。
而加勒特观察着幽灵先生的表情,试探性地问:“所以,那座孤岛……”
“你听说发生在福利瓯海上的事情了吗?”人偶问。
加勒特摇了摇头。<b r />
人偶便说:“那你可以去了解一下。”
加勒特:“……”
他翻了一个白眼。
“行、行,不劳您费口舌,我会去了解一下,犒劳我旺盛的好奇心。”加勒特讽刺地说。
人偶没理会他的讽刺,它只是转而说:“福斯特·朗希会在这个夏天出海。”
加勒特的声音戛然而止,面露惊讶。隔了片刻,他露出一个微妙的、冷酷的笑容,他说:“那家伙决心踏上先祖的老路了吗?”
“不过这的确是个机会。”人偶说,“我们可以借此查明真相。”
加勒特默然了片刻,最终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显得意兴阑珊。海图的事情显然让他过去一段时间里找到了生活的目标,但是无论如何,三十多年前父亲的往事,依旧如同沉重的阴影,覆盖在他的身上。
“……希望如此。”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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