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捕捉灵感(2 / 2)
&nbsp ;海蒂沉思着,隔了片刻,她说:“我想将这东西毁掉。”
这话一出,整个房间都仿佛安静了一下。西列斯几乎下意识瞥了一眼那星图手帕。他想,幸亏这玩意儿没有自主意识……应该没有吧?
海蒂说:“马戏团的人们的宿命,就是成为马戏团的一份子,然后死在马戏团。我们因为种种原因,躲过了这样的宿命。但是,这宿命好像也朝我们追了上来。
“我不想让其他人也承担这样的代价,所以,我希望一切都终结在我这里。我想要尝试毁掉这东西;如果毁不掉,那么我会带着它一同死去。
“在此之前,我需要联系马戏团里的其他人,包括小丑、驯兽师和魔术师。他们或许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也各自拥有自己的……‘物品’。我得提醒他们这件事情。
“……所以,我思来想去,意识到我唯一应该告知的人,就是你们,因为你们也参与进了与这星图有关的事情里面。我认为你们有知情权。此外,你们也对马戏团有所了解。
“我们被困住了,被这身份、被这职业、被这宿命。但是,我们不能永远困在里面。即便死亡……即便死亡……”
她的声音逐渐低弱下去,但是脸色也慢慢平静。她说:“是的。即便死亡。我要让一切终结在我这里。”
她的目光望向了那张星图,仿佛与那东西对峙。随后,她一把抓起那手帕,将其塞进了自己的手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西列斯整理着思路,然后说:“女士,我认为你或许可以联系一下往日教会。据我所知,他们有专门用以处理这些失控的时轨的办法。
“或许这星图有一些古怪的地方,但是,找到往日教会确认一下其真实状态,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您没有必要将死亡看作是一种……手段。生命永远是最珍贵的。”
海蒂勉强笑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说:“往日教会吗?的确。我一直生活在无烬之地,反而对安缇纳姆没什么了解。我会去联系他们的……拉米法城的往日教会吗?”
西列斯点了点头,补充说:“那可能是距离安缇纳姆最近的教会。”
……是的,当然如此。因为安缇纳姆就诞生于拉米法城的默林镇。
“我明白了。”海蒂轻柔地说,“谢谢您。无论如何,这的确是一个办法。”
西列斯保持着默然。
他希望海蒂不要将自己的死亡看得那么轻飘飘,仿佛那是用以抗争的一种手段。但是,他又有一种无法将这种话说出口的感觉,仿佛那是某种贪生怕死的行为。
他知道海蒂的意思。这星图手帕带来了如此多的血案,却仅仅只是因为离开了她的身边。
难道她在去世之前,还要专门找到一位占星师继承人,或者,将这手帕传承给无烬之地某个马戏团中的占星师吗?
或许曾经她乐意这么做,反正她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可是现在,她已经意识到,那不过是将麻烦转移给了其他人。
这是马戏团的宿命,也是占星师的宿命。但为什么非得将这样的命运传递下去?为什么命运的链条不能断在她这里?
她曾经面对罪恶而选择充耳不闻,现在却宁愿用死亡来终结这场罪恶的发生。
……海蒂闭了闭眼睛,最后她像是开玩笑一样地说了一句:“曾经有无数人找到我,希望我为他们观测命运的轨迹。可是到最后,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看清,更别说这世间千万人。”
西列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他说:“可是,也没必要看清所有的未来。”
海蒂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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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多望着他心爱的神明,在心中默默念出了一个答案。
不过他知道西列斯不会喜欢这样的答案,他也知道西列斯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所以他就只能在心中叹一口气,将自己的答案深深地埋在心里。
海蒂思考了许久,最后犹豫着说:“神明?”
西列斯笑了一下,他又说:“可是,神明就一定会按照你的意愿来决定你的命运吗?”
海蒂怔怔地望着他,最后,她缓慢地说:“自己?”
“是的。”西列斯低声说,“对于我来说,与其信奉神明,不如信奉自己。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放心,也最值得的。”
海蒂想了一会儿,然后苦笑了起来,她说:“您的想法真是比我还要大胆。我只是想要改变我与其他马戏团的人们的宿命,而您……您却想要这世界脱离神明的掌控。”
“为什么不行?”西列斯说。
他见过另外一个世界的发展轨迹。那世界的人类或许有着宗教信仰,可那信仰也不过是依从于人类而产生的。在那里,是人决定了神,而非相反。
在费希尔世界,情况有一点不同。但是也没有不同到夸张的地步。
大多数神明都已经陨落,只剩下安缇纳姆与不为人知的“阴影”。是的,这世界仍旧笼罩在阴影与迷雾之下,可是,未来呢?
过去指引未来,但从来都无法决定未来。决定未来的,只有现在。
西列斯理所当然的反问让海蒂呆了呆。她垂眸思索片刻,最后无奈地说:“您说服了我。不管怎么说,想要做到任何事情,起码得有这样的想法才行。”
这一点倒是令西列斯与琴多都点了点头。
这个话题暂且终结。海蒂说自己打算先寻找一下马戏团的其他人,然后再前往拉米法城寻找往日教会,看看他们是否有办法解决星图手帕的事情。
随后,他们将话题转向了那位神秘的德莱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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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德尔城也有这样的人存在,还有一些曾经是黑尔斯之家的管理者。我联系了他们,从他们那儿得到了一些消息。
“……的确存在这位神秘的德莱森先生。”
说到这里,海蒂停顿了一下。
“但是?”西列斯便说。
海蒂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她说:“但是……却没什么人对他有印象。”
西列斯与琴多都怔了怔。
琴多疑惑地说:“你的意思是,人人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但是……他如同影子一样,完全不引人注意?”
“是的。”海蒂说,“我也一样。当时你们问我‘德莱森’这个姓氏。我隐约有一些印象,但是却记不太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黑尔斯之家做什么。
“而当我问其他人的时候,他们的反应也差不多。似乎是有这样一个人,的确存在这样一个‘德莱森’,但是没人记得他在黑尔斯之家的身份。”
“……一个透明人。”西列斯低声说。
海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点恐惧的颤抖的语气,说:“是的。就是这样。如同……一片不为人知的阴影。”
“至少你们还对他残留有一些印象。”西列斯安慰她说。
海蒂苦笑了一下:“先生,您不觉得这更加令人觉得害怕吗?”
西列斯想了想,不禁感到无言。
确实,比起一个不为人知的隐形人,一个众所周知的确存在、但是却没给人留下任何印象的神秘人,似乎才是更加危险的。因为那就意味着,的确存在一个人在暗中窥探着这个世界。
但每个人都只能后知后觉。
不过,这种说法也令西列斯感到些许的惊讶。
他是说,这相当符合“阴影”的概念,不是吗?
不为人知的神明和祂不为人知的信徒,全都隐藏在阴影之中,或许能隐隐绰绰地被人注意到,但终究始终隐藏在暗处。
海蒂又说:“不过,虽然人们对他没留下什么印象,但是我也得到一条消息,说他是在黑尔斯之家覆灭之后,就消失了。
“有人说他是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也有人说他看见德莱森独自离开了……众说纷纭。您说他可能已经去世了,也有这样一种可能。”
西列斯点了点头,然后问:“这些传闻中,有任何关于他的个人信息吗?”
海蒂想了一会儿,然后不太确定地说:“或许……或许,他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有人说,他年纪这么大了死了也正常……不过,这种说法似乎也相当含糊。”
对这一点,西列斯倒并不意外。那是赫德·德莱森的叔祖父,按照年纪来算,也差不多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海蒂突然想了起来,“那个看见德莱森独自离开的人,他说他是往北面走的,因为……
“因为他穿上了厚重的衣服。当时天气还没有那么冷,所以那个人就心想,为什么要穿这么多衣服,难道是要去北面吗?这个想法给他留下一点印象,所以他就顺口跟我提到了。”
西列斯恍然点头。
北面。确实有这个可能。如果德莱森家族的确与“阴影”有关,那么北面的福利瓯海很有可能就是德莱森的最终目的地。
况且,他写给家族的信件中,也提及要赫德去往北面的海边的灯塔。
或许在整个过程中,发生在北面的海附近的某件事情,才是驱使这个神秘的德莱森寄出那封信的真实原因?
琴多适时地说:“这么看来,我们有必要调查一下过去一段时间里,无烬之地北面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西列斯与海蒂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随后,海蒂露出了些许疲惫的神情。她也奔波了好几天,并且精神状态始终绷紧。于是她便与西列斯和琴多道别,然后独自回客房休息了。
西列斯则与琴多留在这儿继续讨论着这事儿。
“所以,事情很有可能的顺序就是,黑尔斯之家出事,德莱森决定去北面的海看看情况,然后在那儿遇到了一些别的事情,最终寄出了那封信?”琴多分析说。
西列斯说:“那么问题就是,黑尔斯之家的事情,和福利瓯海、和‘阴影’,有什么明确的关联吗?”
“或许是因为‘阴影’?”琴多猜测着,“胡德多卡的神位就是‘世界的阴影面’。祂或许就与那位‘阴影’神明有什么关联也说不定。”
西列斯想了片刻,不禁摇了摇头。
胡德多卡的神位、露思米的“光下,必有阴影”,以及“岛鲸”很有可能是贴米亚法的乐园的猜测,这些信息,都让这些神明与“阴影”产生了关联。
可问题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关联?
“阴影”是后来的神。奥尔德思·格什文曾经说,“后来的神是不可能打败最早的神的”,“阴影”是通过某种特殊的办法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考虑到奥尔德思的家族渊源,他所说的信息应该是正确的。但是,这信息本身就如同是一个谜题,其背后的答案是相当复杂而难以理清的。
西列斯说:“或许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信息。”他顿了顿,便转而问,“塔乌墓场中的情况如何?”
“还是没能找到船桨。”琴多困惑地皱了皱眉,他说,“我甚至开始怀疑,这船桨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而不是如同现实中的船桨。”
西列斯若有所思,隔了片刻,他说:“不如你去翻阅一下普拉亚家族的档案。”
琴多怔了怔。
“既然在神明范本中有提及‘黑暗之海’,那么说不定也会提及相应的‘船’‘船桨’等等。只不过你之前没发现塔乌墓场,所以也没意识到这条信息的重要性。”西列斯冷静地说。
琴多恍然大悟,他立刻说:“您说的有道理。”他看了看时间,他们与海蒂的对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他便说,“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去休息吧。
“明天我们一起去普拉亚家族的藏书库看看?”
“当然。”西列斯笑了起来,他说,“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琴多望着他的笑容,倒是也觉得愉快起来。不过同时他也在心中哀叹一声。他想,什么时候他心爱的神明对着他也能“迫不及待”一点呢?
……不过他也相当有自知之明地不打算将这样的想法坦诚,毕竟,他知道自己在西列斯的眼中已经是相当幼稚的形象了。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心爱的神明也包容着他的不完美。这一点令他志得意满、心满意足。
他与西列斯十指交握,然后回了卧室——一人一张床,当然。
第二天清晨,他们前往餐厅吃早餐,恰巧碰上了海蒂。
“早上好,两位。”海蒂的表情看起来明快了许多,她微笑着与他们打招呼,“我正打算与你们告别。”
西列斯吃了一惊,说:“您奔波了好几天,不如在这儿休息一阵子。”
海蒂摇了摇头,说:“我得尽快返回无烬之地,去寻找小丑他们。我认为他们很有可能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就不好了。”
西列斯也只能无奈地同意这一点。
不过海蒂还是留在这儿跟他们一起吃了顿早餐。她提及一些在无烬之地的事情,更平常地谈及自己的过去。
西列斯对占星师的身份也有些好奇,他斟酌着语气说:“女士,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昨天您提及,有许多人曾经来让您帮忙占卜他们的命运?”
“是的。”海蒂说,“听起来相当荒谬,不是吗?这世界又没有掌握命运的神明;如果真的有的话,那么那位神明与祂的信徒、代行者、庇佑者,或许可以占卜某人的命运。
“但是我并不是。我只是能望见星辰运行的轨迹,而那还得依靠这张星图手帕。人们听闻星辰运行的轨迹,然后将自己的命运对号入座;这才是他们的习惯做法。”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有点困惑地问:“星辰的轨迹,这种概念与露思米有关吗?”
这个问题也让海蒂愣了一下,她思索了一会儿:“是的,当然。不过……我的意思是,人们对于露思米的信仰似乎更局限在‘光明’‘希望’这些概念上,而不是……外界庞大的宇宙。”
“的确如此。”西列斯低声喃喃说。
露思米曾经的神国,也就是帝国纪时候的“明光帝国”,曾经想要在那个时候探索宇宙。但那种探索更类似于……他们认为天空上的星星是露思米的栖息地,所以他们想要与神明更加接近一些。
至于星辰运行的轨迹,这种东西他们或许也会研究,但那只是作为露思米力量中的一小部分——甚至是不被重视的一小部分。
海蒂又一次将那张星图手帕拿了出来。那星星点点的血迹显得有些异样,好在他们现在已经吃完早餐了。
海蒂为他们指明星图上每一颗星星的名称。西列斯与琴多都饶有兴致地听着,因为那是他们从未涉及过的领域。
应该说,这个世界在物理学领域的发展是停滞不前的,并且与普通人的差距相当之大。普通人最常能接触的、与宇宙有关的职业,反而是海蒂这样的占星师。
海蒂说:“露思米的信徒更加关注太阳,因为太阳能为我们带来光明。而我这样的占星师,我们关注所有星辰的运转,一视同仁。”
她的手指在手帕的布料上挪动着,如数家珍地介绍着上方用金色丝线绣出的星辰。
慢慢地,西列斯走了神。
他望见那被血液染红的金色丝线,那连成一片,共同构成了星星的光芒与轨迹。那宇宙空旷浩荡,而星辰的光芒充斥着寂静的黑暗空间。
金色的丝线密密交织,组成了复杂庞大的星图,如同……
蛛网。
……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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