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几个问题(2 / 2)
……祂因为什么都失去耐心?如果一开始存在“耐心”,那么祂必定想要做什么事情,因此才会保持耐心。而现在,因为时间拖得越来越久,所以祂就没了耐心。
如果祂彻底失去耐心,那么情况会变成什么样?祂会发疯吗?又或者其他的可能?
西列斯因为骰子的这一段话而产生了许多的联想。
不过短笛反而咳了一声,又说:“守密人,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西列斯一怔。
短笛欲盖弥彰地说:“总之,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也别在这件事情上询问我什么。那不太适合你现在知道。”
“……我明白了。”西列斯理智地回答。
其实骰子已经似有若无地给出了一些暗示,但是它无法明示西列斯。而这件事情本身其实就带有某种特定的含义。
他便转而说:“不过,我等会儿将会坐船前往米德尔顿的贝休恩。我前往海上会有什么问题吗?”
“不会有什么问题,别担心,守密人。”短笛说,音色一如既往地优美,但是也带着骰子向来的那种打谜语一样的语气,“海洋没那么危险,也没那么软弱。”
危险、软弱。这是两个十分不搭调的词语,但是却同时用来形容海洋。
西列斯感到这种措辞上的微妙。他想,危险或许是指海洋的现状,但是,软弱?为什么要用软弱来形容海洋?那更像是形容一个人……
海洋……阿莫伊斯?
如果这话的意思是阿莫伊斯并不软弱,那么其背后象征的含义是……
西列斯微微一怔。
短笛催促他回过神:“时间紧迫,守密人!快说说,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
西列斯回神,便直白地问:“‘阴影’是一位无人知晓的神明吗?”
他这个问题其实隐藏着双重含义,第一是阴影是否是神明,第二是神明阴影是否无人知晓。第一点确认“阴影”的本质,第二点确认安缇纳姆不是“阴影”。
而短笛也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阴影’是一位无人知晓的神明。”它又补充了一句,“起码绝大多数人类不知道祂的存在。”
换言之,神明和一小部分人类,知道祂的存在。
骰子的回答让西列斯骤然松了一口气。而骰子也保持着沉默,它显然十分清楚,西列斯究竟是在问什么。
隔了一会儿,短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甚至不怎么符合他如今身躯的温柔语气说:“别那么烦心,守密人。你可以相信我,还有安缇纳姆的立场。那家伙是我们的仇人。”
西列斯几乎不假思索地想问,这“仇”是什么?但是他随后就意识到,他现在不可能从骰子这儿得到答案。
而另外一个问题是,为什么“阴影”会是安缇纳姆的仇人?安缇纳姆不是在雾中纪才诞生吗?
又或者,是因为安缇纳姆本身就象征着费希尔世界的过去与历史,因此才会对造成如此巨大灾难的“阴影”深恶痛绝?
这似乎可能性颇大,但是西列斯仍旧无法确切地得到一个结论。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恐怕也不能一昧相信骰子的话,最好能从其他资料档案中寻找相关的客观论据。
他思索了片刻,最后问出了一个问题:“所以,你们需要我做的,就是对抗‘阴影’?”
短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不能完全这么说……守密人。不过这件事情不太适合由我来告诉你。总之,你可以当成,至少对抗‘阴影’的确是其中一部分。”
西列斯微微皱了皱眉。
“……我能明白您的想法,守密人。”短笛的语气变得低沉了一些,“您莫名其妙来到了费希尔世界,莫名其妙听闻自己需要拯救这个世界,因此,您必定会感到不快。”
西列斯也没有否认这一点。
短笛迟疑了一下,像是不确定是否应该将这事儿告诉西列斯,不过它最后还是说:“费希尔世界与您的故乡地球的关联,比您想象中的可能性更加深刻和紧密一些。
“您或许也不仅仅是在拯救费希尔世界,也同样是……至少在某一个层面上,您也是在拯救您的故乡。当然,我不能说这两者之间有多接近。”
西列斯猝然抬眸望向短笛,他认真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他顿了顿,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的意思是,‘阴影’也会影响到地球?”
“这不能确定。”短笛说,“我的意思是,概率的事情谁也不能确定。”
西列斯深深地皱起眉。
“我们的话题走偏了。”短笛说,“总之,我想说您是被选中的人——哦,这话听起来真像是小说里的句子——这个世界需要您的拯救。
“但是,选择的权力也同样在您的手上,守密人。您可以选择坐视不管,尽管我觉得那不是您会做出的选择。我明白您的困惑与不快,但是……您的确正一步一步走向真相。”
西列斯思索了片刻,随后说:“你一直称呼我为守密人,骰子。我在地球上得知的跑团剧本,对于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
短笛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很轻,大概是抱怨它明明正经地称呼西列斯为守密人,而西列斯却只是将它当成个普通骰子。
西列斯:“……”
他的心中缓缓升起那种,在无数次判定结束之后,都会在心中浮现的想法与情绪——算了。不要和骰子一般计较。
短笛很快咳了一声,然后说:“那是一次预演。”它的语气相当认真,“关于未来可能的命运。而当你携带着那些故事来到这个世界,你就将天生是这世界的守密人。”
西列斯怔了片刻。
那是未来的故事。而他改变了那些人的命运。那未来的故事不再发生,改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但是,只有西列斯知道这事儿,也只有他知道是他推动了这一切的发生;或许得加上骰子。
但是骰子也只是命运的力量的化身,它受到西列斯的掌控,因此,本质上这件事情只是象征着西列斯的权柄——他作为世界的守密人的身份。
从一开始,他就携带着秘密来到这个世界;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守密人。
“……所以,您始终是神明,在本质上。只不过,事情还没有进展到那一步,您还没有……”短笛犹豫了一下,然后将那个字眼儿含糊其辞地说了出来,西列斯压根没听清。
西列斯也没有仔细去听,他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桌上的那支短笛。
“总之!”短笛咳了一声,语气重新振奋起来,“您已经在慢慢掌握这力量,也在慢慢意识到这力量的存在,而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发展方向!您自己恐怕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西列斯点了点头。
不过,他同时也在想,既然这力量如此强大、如此可怕,那么,骰子和安缇纳姆恐怕所图甚大。他们到底希望西列斯做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着西列斯。他斟酌了一下,便说:“但是,我仍旧没有明白,为什么非得是我?我有什么特 殊之处?”
短笛猛地跳动了一下,嗑到了桌面。它咋咋呼呼地发出了一声似真似假的痛呼,然后它说:“可是,守密人,您本来就独一无二。”
西列斯怔了一下。
“……唉,说真的,还轮得到我来赞美您吗?这可就让骰子我十分不好意思了。总之,如果这世界上理应有一个人掌握着神明的力量,那么,恐怕许多人都宁愿您来成为神明。
“而这可不是您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者非得是您……是因为您足够优秀、足够出彩、足够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与欣赏,是因为您拥有与神明力量相匹配的意志,是因为您值得这一切。
“或许您可能会以为,我们希望您拯救这个世界,所以就将这样的力量硬塞给您。事情可从来不是这样的。您要知道,我们,尤其是我,我可是十分挑剔的。
“您以为人人都可以掌握这样的力量吗?您以为人人都可以在掌握这样的力量的前提之下,继续保持克制与清醒,不会滥用这样的力量吗?
“并非人人,只有您。”
说完这一长段话,短笛又惊呼一声,说:“时间来不及了!哎呀,时间可真不够用。总之,下一次见,守密人。希望您能坦诚地承认自己的优秀,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话音落下,短笛便安安分分地躺在那儿,再也没有骰子那种活泼劲儿了。
在彻底安静下来的房间里,西列斯静默地凝视着那支短笛。他得承认,骰子的话让他心中升起了些许的波澜,那带着点不好意思,也带着点哭笑不得。
好吧,他很优秀——他可真难说出这种话来,幸亏只是在心中想想——但是,这和“为什么是他来拯救这个世界”,有任何关系吗?
西列斯确信世界上必定存在比自己更加优秀、理智、强大的人类。但是终究,最后是他穿越到了费希尔世界。所以,为什么是他?这种“挑选”的机制又是什么?
骰子显然在避重就轻地解答西列斯的问题,指望着用一大堆赞美的话能让西列斯头晕目眩,但那是不可能的。
恐怕骰子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那段话之后就立马离开了,省得自己继续被西列斯逼问。这表现就更加令西列斯哭笑不得了。
他意识到这个问题背后可能存在某些……不怎么讨喜的因素。或许骰子有意隐瞒一些东西,对此,西列斯也感到些许的怀疑。
有一些猜测划过他的大脑,但是他也得承认,这些猜测都带着小说一样的臆测。
因此他干脆将这些无用的想法一扫而空,转而思索起这一次与骰子的谈话,他从骰子那里得知的信息。
首先,“阴影”和安缇纳姆不是同一位神明,并且两者还有仇。这一点的确让西列斯松了口气,毕竟他始终感到安缇纳姆是站在阴影的对立面的。
其次,费希尔世界与地球存在某种关联。这个想法曾经也出现在西列斯的大脑之中,毕竟在某些方面,他感到费希尔世界的某些方面和地球的人类文明太过于相似了。
不过骰子也曾经说过,他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回到地球,甚至是和琴多一起。那么,这种世界意义上的“关联”究竟代表着什么?
西列斯得承认,首先出现在他的大脑中的,就是曾经格伦菲尔老师脱口而出的“平行宇宙”。但是,存在奇异力量的费希尔世界,与物理学意义上的平行宇宙,似乎也不是一回事。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最后,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跑团。
骰子终于透露了为什么跑团剧本会出现在地球的原因。换言之,那实际上就是对于西列斯……不,应该说,对于贺嘉音穿越到费希尔世界的提前“安排”。
这种“安排”的意味十分浓郁,但是在这一次骰子直言之前,他也没有深入思索过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命运”格外挑选了费希尔世界上的这八个人,让他知晓他们未来可能的命运。而当他来到费希尔世界之后,他有意无意地更改在这些人既定的命运。
他从一开始就是守密人,从一开始就掌握并且符合了命运的力量,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世界的某些信息。
这是……
先知。
西列斯不由得怔了片刻。
当“先知”这个词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的大脑中的时候,他甚至感到了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掌握跑团剧本这件事情本身,就意味着“先知”。
“先知”这个词来自于阿方索·卡莱尔和伊曼纽尔发现的那个部落遗迹,而那地方实际上是胡德多卡的贝兰神庙的“阴影”。并非那位不为人知的神明。
贝兰神庙的阴影是如同深海梦境的泡泡一样的存在。
贝兰神庙保存了过去时光中的某个影子,而阿方索等人无意中踏入其中。他们在那儿发现了一卷羊皮纸,其上记录了来自“天神”的启示,声称将会有一位先知来拯救沉沦于黑暗之中的世界。
当时西列斯感到那仿佛只是古老部落中常见的救世主情结。
但如果他真的是这个所谓的先知的话……
预言?
那这“天神”又是谁呢?
西列斯怔了片刻,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感到些许的无奈。
他现在仿佛就面对着一张布满迷雾的地图,他东一块西一块地驱散着笼罩大地的迷雾,但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整张地图的面貌。
……这比喻可真不错,完美符合费希尔世界的现状。西列斯对自己说了个冷笑话。
他最近好像越来越习惯用这种冷笑话来缓和复杂的情绪了。
他静静地坐了片刻,听见屋外传来人们的动静。窗外的更远处,轮船的汽笛声此起彼伏地传来。当他与骰子交流着这个世界的秘密的时候,这世界的人们仍旧维持着普通而平常的生活。
那种感触让西列斯沉浸了许久。他感到重回人间。
终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再想那些麻烦事。他打开窗透透气,然后打算利用上午剩下的时间看会书。他尽可能让自己在阅读的时候不去思考这个世界的相关问题。
他们一行人中午的午餐仍旧是在这间旅馆的餐厅里吃的,随后他们就将出发前往金斯莱港口,在那儿搭乘船只前往贝休恩。
西列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明天就将抵达米德尔顿的首都了。
临走之前,向导艾萨克提醒他们检查一下行李,别落下什么东西。洛伦佐很快想起来,自己真的落下了一件换洗的衣服,于是赶忙上楼去拿。
趁这功夫,西列斯注意到旅馆内其他的客人——指那些米德尔顿人——居然正在玩诺埃尔纸牌!
艾萨克注意到西列斯的目光,然后爽朗地解释说:“昨天晚上我们在打牌,他们注意到我们的玩法很新鲜,就参与到了我们的牌局中。格兰瑟姆教授听说这事儿,还特地送了他们一副纸牌。
“我听说这玩法还是您发明的,可真够有意思的。昨天我们一口气玩到了大半夜,还有许多人恋恋不舍呢。瞧他们这大中午的就开始玩牌了。”
西列斯:“……”
好的,诺埃尔纸牌即将风靡米德尔顿,他猜测。
他一时间十分头疼,不明白这明明是夏先生发明的纸牌,怎么到最后,人人都只记得诺埃尔纸牌这个玩法?
……这就好像许多人都知道扑克牌可以斗地主,但没多少人知道扑克牌最早发明出来其实是为了占卜一样。费希尔世界的人们与地球人可以说是相当相似。
这想法令西列斯啼笑皆非。
很快,洛伦佐回来了。他们各自提上自己的行李,然后前往金斯莱港口。他们即将登上“远海”号帆船,前往更北面一些的贝休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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