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克里莫家族(1 / 2)
三个人在欧内斯廷酒馆落座。
乔恩看起来对西列斯与琴多的关系有些好奇, 不过他并没有多嘴询问。在坐下之后,他便说:“真是寒冷的天气。发生在拉米法城的事情就更加令人背后生寒了。”
西列斯赞同地点了点头。
乔恩转而说:“既然您对那个金盏杯十分感兴趣,那不如下午来我家作客?当然, 如果你能别嫌弃我那个乱糟糟的家就再好不过了。”
西列斯微微笑了一下, 说:“当然不会,乔恩, 我很感激你的慷慨。”
“任何一名侦探都不会错过送上门的线索。”乔恩摊了摊手,“我更该感谢你的出现让这个案子柳暗花明了。”
不等西列斯回答, 乔恩便转而说:“我们不必在这儿客气了。我先去四处问问情况,两位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好。”
说着, 他就起身与四周的酒客们搭话, 十分有侦探的气质与作风。
在他离开之后,琴多才说:“他看起来是个……”他斟酌了一下说法, 然后眯着眼睛低声说, “危险人物。”
……这个翠绿眼睛来自无烬之地的探险者,他自己现在这副不快的模样也的确算得上是个危险人物。
当然,西列斯也并不否认他对乔恩的猜测。
乔恩·曼斯菲尔德。一名侦探。他在拉米法城内享有不错的声誉,因而加入到了搜寻叛教者的队伍之中。他将很有可能发现一个阴谋。
这是原本跑团剧本中的介绍。
不过,在西列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跑团的剧情就已经彻底被他搞乱了。跑团中的这些角色, 原本应当随着叛教者哈姆林的行动而串成一条线,现在也已经彻底分崩离析。
骑士长班扬仍旧在好好地当着骑士长;商人兰米尔依旧笑眯眯地做着生意;小丑下落不明;考古专业学生赫尔曼·格罗夫正随导师在无烬之地考古。
切斯特·菲茨罗伊仍旧好好做着医生,没成为第一个受害者;流浪汉伯恩似乎仍旧在暗中蠢蠢欲动;侦探乔恩·曼斯菲尔德没了叛教者的案子, 但也正在调查别的案子。
还有, 那一个截至目前西列斯都没能遇上的角色——那位异国的女主教。她本应该因为叛教者的出现而来到康斯特公国, 但是现在也并未出现。西列斯甚至都不知道她会在哪个国家。
他们八个人已经脱离跑团的剧本;他们八个人仿佛已经走上自己命运的道路, 朝着未知的迷雾前进。那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于西列斯而言, 作为这八名角色曾经的守密人,他认为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旧的故事理应结束;新的旅途理应开启。这是在他的设想中,十分不错的结局。
于是面对琴多的说法,西列斯只是顿了顿,便说:“的确如此。不过,他也为我们带来了新的线索。”
琴多没否认这话。他只是强调说:“但是,您也不能使用那个放大镜。”他嘀咕着说,“您有我就够了。”
西列斯心中哭笑不得,不过他还是说:“当然,琴多。”
琴多看起来这就心满意足了。他靠在西列斯的身上,把话题转回了正事:“所以,下午我们就去这位侦探家里?”
“是的,我的确对那个金盏杯十分好奇。”西列斯思索了一会儿,“实际上,我觉得那个金盏杯出现在垃圾桶里有些奇怪。”
“为什么?”
西列斯说:“扔掉假发还好理解,但是一个金盏杯……你不觉得即便不扔掉,放在屋子里也不会引人注意吗?那不过是个用来喝水的杯子。
“正因为它被扔进了垃圾桶,所以我们才会关注这个杯子。逻辑上是这样的。可是如果仔细琢磨这个前提——‘有人将金盏杯扔进了垃圾桶’。
“这个人的做法,真的有必要吗?”
琴多几乎立刻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有人在利用这个金盏杯暗示我们什么?”
“是的。应该说,双重暗示。金盏杯或许就隐藏了一个秘密,而扔掉金盏杯这个行动本身,同样在暗示我们一些事情。”
“……也就是,有人在帮助我们?”琴多说,“那伙幕后黑手,他们内部存在着分裂吗?”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补充说:“只是一个推测。”
这个猜测在他们发现布鲁尔·达罗的尸体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因为有人干净利落地一刀毙命,让布鲁尔毫无痛苦地死去;但是,也同样有人在布鲁尔死后虐待了他的尸体。
“您的推测向来都会成真。”琴多低声嘀咕着,“……当然,我这可不是在说您是先知。”
西列斯:“……”
他怀疑地瞧了瞧琴多。
琴多笑了起来。他总有点闲不下来,这会儿又偷偷握住了西列斯的手,把玩着那漂亮纤长的手指。他说:“我只是为您的智慧感到心动。”
他们谈话间,乔恩也与其他酒客们聊完回来了。他一瞧见琴多懒洋洋地赖在西列斯身上的模样,便不由得微微一怔。
当然,这位看似年轻的侦探先生仿佛早已经见识过大风大浪,丝毫没被这两个男人的互动惊到。
他只是稍微停了停脚步,就若无其事地坐到了他们的对面,并且笑眯眯地说:“两位,我可是获得了不错的收获。”
西列斯反过来捏了捏琴多的手指,让这家伙坐坐好。琴多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身体坐直了,尽管他仍旧握着西列斯的手。
西列斯仍旧平静地问:“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乔恩说:“有一个酒客,是过来借酒消愁。他的孩子之前在西城的达尔文医院住院治疗,但是仅仅只是几天过去,原本还能与人对话的孩子就突然不治身亡。
“他说,这事儿给了他巨大的打击。他和他的妻子张罗完孩子的葬礼之后,就彻底陷入了颓废之中。而据他所知,这种事情在过去一段时间,发生了不少次。”
西列斯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那发生在什么时候?”
“大概就是过去十几二十天里发生的事情。”乔恩说,“那个男人说,他的孩子没能熬过新年。”
“你有问他,他的孩子具体生了什么病吗?”
“这倒不太清楚。”乔恩说,“那男人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那男人就趴在柜台上,一边喝酒一边流泪,周围人偶尔都会朝他投去了然而同情的一瞥。
西列斯默然了片刻。
隔了会儿,他低声说:“所以,西城达尔文医院的行径正在逐渐变得疯狂起来。是什么刺激了他们?”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的心中其实浮现出了一个可能的猜测——诺娜曾经在梦中对他说,那些医生说其他地方已经拥有了“圣子”,而他们这里却没有。
他们正在制造“圣子”吗?
“很难说达尔文医院究竟在想什么。”乔恩耸了耸肩,“或许只是因为,冬季漫长而寒冷,病患众多,所以他们需要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病患清理出去。”
“……以死亡的方式?”
乔恩以一种非常随意的语气说:“达尔文医院的建立,本质上不过是那群贵族老爷们在赚钱的时候,想要同时享受一下慈善的名声罢了。
“这家医院看病的价格比其他医院贵得多,却因为有大人物在背后站台,而反过来受到普通民众的信任。而您觉得,实际情况真的如此吗?”
西列斯心想,实际情况说不定比乔恩想的还要残酷得多?
仅仅只是为了赚钱?
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乔恩认为自己的说法得到了西列斯的赞同,便点了点头:“看起来,您也认可我的想法。您实际去过达尔文医院吗?”
“我去过东城的那家。”西列斯说。
“您有察觉出什么问题吗?”
西列斯摇了摇头。
琴多在一旁说:“如果去到医院里面就可以解决这一切,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
“普拉亚先生说的没错。”乔恩赞同这种说法,“真正的罪恶,必定发生在医院之外。或许我应该去向我的同僚打听一下达尔文医院的幕后投资者,也或许……”
乔恩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突然回过神,歉意地笑了笑,便说:“时间不早了,或许我们可以换个地 方谈谈?去我家瞧瞧那金盏杯,聊聊那个案子,怎么样?”
乔恩的家位于东城,大概在东城的西南面,是坎拉河沿岸的一排公寓中的一层。乔恩说他将对门的两套公寓买了下来,然后打通,重新装修,形成了一个大套间。
“我有许多资料需要存放。”乔恩解释说,“所以需要更大面积的储物空间。”
这种说法显得无可挑剔,并且也十分符合乔恩的侦探职业。两边打通的宽大房间里,也的确正如乔恩所说,满是木制的柜子、抽屉以及快要溢出来的纸张资料。
这里并没有存放太多乔恩自己的生活用品。看起来,乔恩似乎更将这个房子当做工作室,而非日常休息生活的地方。
乔恩从其中一个柜子里,拿出了那个刻着金盏花的搪瓷杯子,递给了西列斯。
今天早上出门之前,由于将要前往康斯特国立银行查看那些达罗家族的资料,西列斯认为其中说不定会藏着一些危险的东西,所以谨慎地服用了魔药并且佩戴了【沉静的心】的胸针。
现在,他也顺势戴起【阿卡玛拉的眼镜架】,然后走到窗边,静静地查看着这个杯子。
白色的杯身、灿金颜色的花朵、略有磨损的把手。那花朵实际上是一整束花,有绽放的也有未曾绽放的,挤挤挨挨地凑在一块,显得格外繁盛与灿烂,的确称得上“太阳的新娘”这样的美誉。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曾经被频繁使用的杯子,从其使用痕迹来看。但是,它又被遗弃在垃圾桶里,与长长的假发共同被冷落,直到被附近的仆人捡回家,直到被一名侦探发现。
“那顶假发也在您这儿吗?”西列斯问。
乔恩点了点头,然后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翻找起来。他歉意地说:“我得找找。总和其他的东西混在了一起……在这儿!”
他将那顶假发拿了起来。那是一顶大约长至腰臀的假发,整体呈现棕色,显得乱糟糟的,好似完全不被主人上心打理。
乔恩说:“我捡到这假发的时候,它就是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这样凌乱的假发有谁会愿意使用。”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从他的视角来看,这两样东西并没有呈现什么特殊的样子,就是平平无奇的杯子与假发。不过,这反而显得更加离奇了。
“所以,您是怎么发现这两样东西的?”西列斯问。
乔恩想了想,说:“您也知道那个侦探俱乐部的存在。当时我们听闻了这事儿,就一同去了。我们到的时候,警方,还有历史学会的那批人都已经离开了。
“我们就在附近搜查了一下。然后我注意到了那个垃圾桶,认为凶手说不定会在垃圾桶里留下一些什么痕迹,于是就去看了看,结果真的找到了什么。”
他这么说着,然后耸了耸肩,说:“十分幸运,不是吗?”
西列斯眯了眯眼睛。
幸运?
但是,警方和第二走廊的调查报告中,却都没有提到垃圾桶。乔恩究竟是怎么注意到垃圾桶的?
西列斯斟酌了一下语气,然后说:“你们是在警方和历史学会的调查人员离开之后才去调查的?我查阅了他们的调查报告,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垃圾桶的问题。”
“竟然是这样?”乔恩惊讶地说,然后他摇了摇头,“果然,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他们没有真的认真调查这事儿。而您也很清楚——”
他像是意有所指,目光深深地望着西列斯。
他说:“您也知道历史学会的风气是如何的。”
西列斯保持了沉默。
乔恩似乎是在指责历史学会的调查不够仔细。而这也与他的立场十分吻合。但是西列斯却感到一种十分微妙的违和感。
这种违和感来自于……
他思索了片刻,最后说:“但是,乔恩,你的确是一名启示者。”他把话说的更明白一点,“历史学会同样派出了启示者进行调查。为什么他们没能发现垃圾桶的问题,而你却发现了?”
乔恩始终在避免谈及这个问题。他将一切都怪罪到历史学会的内部风气上,认为是因为第二走廊的启示者不够认真才造成了这种疏漏。
可实际上,真正需要解答这个疑问是非常简单的——“因为我拥有一个不错的仪式。”
西列斯不会真的询问那个仪式是什么。对于启示者而言,那是非常失礼且冒犯的事情。一名启示者究竟掌握了什么仪式、多少仪式,那是他非常隐私并且必须保密的底牌。
可乔恩却不乐意用任何一种……更为简单的、归属于他个人实力方面的回答来解释西列斯的问题。
乔恩在避免谈及他的个人实力,又或者说,他在避免谈及自己是“如何”发现垃圾桶的问题。
实际上,西列斯也确实不太清楚这位侦探的实力如何。角色卡上,侦探乔恩的灵性是个不高不低的数字;而在过去的几次来往中,包括在晚宴后厨,乔恩也没发挥出自己的任何实力。
西列斯望着这个总是神出鬼没的侦探,眸色微深。琴多站在他的身旁,手已经放到了口袋里,大概是摸索着碰到了纸张上的某个字眼儿。
乔恩站在那儿,随手把那顶假发扔到一旁。他玩味地笑了笑,然后说:“您在怀疑我——诺埃尔教授,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西列斯坦诚而冷淡地说:“是的。”
因为乔恩那不明的立场,以及,他语焉不详的暗示。
乔恩沉默了片刻,然后不禁叹了一口气,他耸了耸肩,说:“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地掩盖我的真实行动。您实在是个敏锐的人,教授。”
那种紧绷的氛围像是又突然松弛了下去。
“既然我是启示者,那么您可能也已经想到了,我正在调查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而我之所以未曾的和盘托出的原因是……”
乔恩顿了顿。
他望向了窗外。这房子坐落在坎拉河畔,能望见河对面拉米法西城高低错落的房子。他的目光中几乎闪过了一丝困惑,可那情绪一闪而逝,没被任何人发现。
“我认为,有人正在进行一个巨大的阴谋。”
西列斯微微一怔。
“而那不仅仅只是,某些旧神追随者,在暗地里搞出来的乱子。”乔恩低声说,像是害怕惊到了某些东西一样,“那是……‘阴影’中的存在。”
“阴影”。西列斯猝然一惊。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乔恩为什么不愿意提及这件事情。
他不假思索地说:“你认为我不知道‘阴影’的存在,所以你才不愿意分享你正在调查的事情,并且想要用其他的借口转移我的注意力,是吗?”
乔恩惊愕地望着西列斯。
br /> 西列斯微微眯起了眼睛:“金盏杯……太阳的新娘……我始终以为,达罗家族的灭门惨案是与露思米有关的事件。星辰与光芒之神……那位星星。
“但是,你却提及了阴影。所以,是有人假借露思米的名义?实际上,一切都与那背后的阴影有关?”
“……等等、等等!”乔恩愕然说,“您怎么会了解这么多!”
西列斯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平静地望着乔恩。在那样的目光中,乔恩感到自己整个人仿佛都被击溃了。他隐瞒的东西,面前这位西列斯·诺埃尔教授似乎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最后,乔恩像是突然泄了气。他说:“好吧,我乐意告诉您这些事情。只是,希望您能够保密。”
他这么说,西列斯的气场也逐渐变得平和。他握住了身旁的琴多的手,轻轻微笑了一下,说:“当然。”
随后,他们坐了下来,进行了一次漫长而更为坦诚的对话。
按照乔恩的说法,他之所以会参与到达罗家族灭门案的调查中,并不是如同此前所说的,是因为无意中在侦探俱乐部里听闻了这个案子,所以就顺便跟着其他的侦探一起前往调查。
事实上,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达罗家族的存在。
他说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家族,是因为他在帮助其他一些贵族家庭调查某些……不怎么体面的事情的时候,听闻了这个已经衰落的家族的过往。
这个家族来自异国,对于不少人来说,那似乎就意味着隐藏着一些秘密——外来者、异乡人。这样身份的人仿佛理所应当地携带着某些秘密。
乔恩拥有侦探一般的好奇心,于是他也对达罗家族有了一些兴趣 。这种兴趣在他意识到,达罗家族最后的继承人正要与一位来历不明的女人订婚的时候,上升到了巅峰。
“来历不明的女人?”琴多有些奇怪地问,“但是,贵族家庭不可能接受这样身份的女人吧?”
“是的。”乔恩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们的确打算让唯一的继承人与这个女人订婚。我曾经见过那个女人……她有一种……”
乔恩迟疑了一会儿,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