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死亡的真相(2 / 2)
西列斯对于这个话题不置可否,他只是转而问:“他们难道是触犯了什么……禁忌?”
“这很难说,毕竟他们死去的时候我并不在现场。”琴多说,“我的怀疑是,他们可能在防范盗墓贼的过程中碰到什么,然后匆忙逃离——其中一部分雕像就定格在逃离这 个动作上。
“他们一直认为,是他们这个团队得到了那张地图,随后发现了遗迹,所以遗迹的收益也归他们所有,因此他们对盗墓贼深恶痛绝。
“而且……尽管麦克劳德教授到来的时候,遗迹的许多部分都布满了盗墓贼的踪迹,但是在那之后,我们却没有遇到过盗墓贼。”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且说:“他们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或许。但是我们也没有发现新的雕像。只有探险队的那几个成员。”琴多说,“这件事情令我感到一些古怪和好奇,于是我等待着麦克劳德教授的探索与发现,并且得知那是胡德多卡的信徒建立的。”
“随后你就开始追寻这个遗迹丢失的物件,并且去往了拉米法城。”
琴多说:“的确如此。”他停顿了一下,“关于发生在拉米法城的事情……我之所以会出现在那场晚宴的厨房门口,就是因为,我听闻有一些东西被卖给了一个与食物、享乐有关的组织。
“而恰巧,那天晚上拉米法城出现了极为罕见的骚乱,尤其是城中心的广场。我注意到广场旁边的城堡灯火通明,猜测可能有宴会进行,于是便决定去探查一番。”
西列斯恍然。他想,那个被卖出去的东西——那不会是那幅画像吧?
……所以这幅画像真的来自于胡德多卡?与贴米亚法无关?
西列斯心中生出了一些滑稽之感。他暂且没有追问这件事情,毕竟现在的重点是发生在无烬之地的事情。于是他转而问:“为什么你会想要前往黑尔斯之家?”
“因为那个探险队,他们得到的那份地图,正是从一个离开黑尔斯之家的探险者那里得到的。”琴多说,“那似乎是去年年末发生的事情。
“那名探险者得到那份地图之后,似乎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而没有来得及前往探索,随后因为一些冒险团的冲突而身受重伤。我提及的探险队救治了他一段时间。
“于是那名探险者临死之前将地图交给了他们。而他们也因为这名探险者的死亡,而不敢轻易寻找那个地图指示的方向。
“……直到他们找到了我。即便如此,他们最后还是成为了雕像,死在了那里。”
西列斯缓慢地点了点头:“变成雕像……这个意象可真是一刻不停地出现啊。”
“你这儿又有什么相关的线索吗?”
“我的那两位朋友,他们之所以决定时隔多年再一次前往无烬之地,寻找不存在的城市,就是因为我此前得到了一本游记,游记的主人去年在黑尔斯之家听说了一些……传闻。一份藏宝图。
“随后,他与其他人一同前往藏宝图指示的地点的过程中,受到了重伤。他的同伴全都死亡了。救治他的人说,这名探险者临死之前同样提及了雕像。
“……这是其中一条我获得的信息。”
琴多点了点头:“黑尔斯之家……又是这个地方。”
西列斯点了点头,并且说:“你不觉得这十分巧合吗?或许,他们所得到的地图……”
“是相同的?”琴多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我们可以去求证一番。可惜的是,我后来并没有找到探险队得到的那份地图。”
“这不着急。我们可以等抵达黑尔斯之家再说。”西列斯说,“至于另外一条信息……我所说的那位教授——他的姓氏是卡贝尔。
“卡贝尔教授在失踪前借阅了一本书籍,上面有提及胡德多卡信徒的一些,呃,传统?”
“是什么?”
“胡德多卡的信徒会将自愿将自己封入雕像,认为可以借此逃离死亡,并且受到胡德多卡的拯救。”西列斯简单地复述着,并且在这一刻再一次感到些许的古怪。
他想,这些信徒……他们是真的如此相信的吗?
琴多不免嗤笑了一声,说:“真够滑稽的。真有人会相信这样无理取闹的做法?”
西列斯保持了沉默。
琴多百无聊赖地瞧了西列斯一眼,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诺埃尔教授,有时候我真希望您能迎合一下我的话,可有时候我又觉得,您此刻选择沉默,才真的是您。”
西列斯皱眉,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琴多笑了起来。那翠绿色的瞳孔中涌现出了极为浓郁的笑意,是西列斯见到琴多以来,琴多表现出的最为明显的愉快表情。
西列斯摇了摇头,没理会琴多这样的取笑,只是说:“至于最后一条消息……我恐怕,得征求一下当事人的同意。”
琴多惊讶地望着他。
西列斯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七点。还有十二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们就将抵达比德尔城。
西列斯便说:“我们该回去了。”
琴多不满地说:“您怎么这么吊我胃口!”
西列斯让他看一看怀表上的指针,并且说:“再不回去,我们的同伴该担心了。”
琴多嘟囔着什么,大概是说切斯特与阿尔瓦可算不上是他的同伴。不过他还是跟上了西列斯的脚步。
等回到包厢,西列斯便对切斯特说:“医生,正好,我找你有些事情。”
切斯特正与阿尔瓦聊着天,闻言诧异地看了看西列斯,并且说:“发生了什么事?”
琴多的目光在切斯特医生的身上转了转。他大概是看出来,这就是西列斯所说的当事人,不过他那目光中透露的困惑仿佛就在说,医生能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西列斯没有理会琴多的情绪。他带着切斯特医生暂且离开包厢,将他与琴多正在调查胡德多卡的事情告知了切斯特,并且斟酌了说出了一部分不需要隐瞒的信息,尤其是雕像相关的。
切斯特的情绪从困惑变为惊讶,再变为沉重与叹息。最后,他说:“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相关的人士。教授,您信得过琴多吗?”
西列斯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
显然,比起琴多,现在的西列斯当然更加信任切斯特。
但是他们现在所面临的局面,也并非信任不信任就能简单解释的。
西列斯只是说:“我认为他可以帮助我们调查清楚一切。”
切斯特缓慢地点了点头,并且说:“琴多先生的确是一位强大的启示者。”
看起来,切斯特也已经做出了决定。
当他们回到包厢的时候,西列斯注意到琴多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都冒出点冷气。他的对面,阿尔瓦孤零零地僵坐着。
当西列斯他们进来的时候,年轻人朝他们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这是怎么了?西列斯略微困惑地想,他的目光落到了琴多的身上。而琴多也定定地注视着他。
隔了片刻,琴多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可并非愉快或者轻松。但是他似乎没有解释他此刻情绪的意思,只是说:“来,跟我讲讲你们都聊了什么。”
西列斯心中隐隐对琴多此刻的情绪产生了一个猜测,但是那猜测多少有些不可思议——说真的,琴多·普拉亚,这位强大而神秘的探险者,他会是这么幼稚的家伙吗?
西列斯觉得他不会,可现实似乎也不是西列斯的想法能够决定的。
他也没有想太多,因为此刻心事重重的切斯特医生已经坐到了阿尔瓦的旁边,然后慢慢地开口了。
阿尔瓦本来想离开,不过被切斯特制止了。他认为此事已经可以分享给阿尔瓦听。
他简单将自己曾经的经历复述了一遍,没有说那一次的考古行动具体是为了什么,也没有掺杂太多曾经的情绪与这些年的思索。
尽管如此,切斯特医生的语气中也逐渐带上了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那可能更多不是对着他自己,而是对着那半人半雕像的家伙。
琴多若有所思地听着,随后说:“看来,这种事情在无烬之地发生了许多次,但是,却没有真正在探险者中传播开来。”
西列斯同样点了点头。他想,是有人在隐瞒,还是说,那些化为雕像的人最终会消失,就如同切斯特所说的,当他隔天再去寻找那个半人半雕像的时候,地上就只剩下了一抹灰烬。
……如果真是后者,那么琴多也真是幸运。他或许是碰巧撞见了刚刚变成雕像的探险者成员们。不过琴多也没有提及那些雕像化为灰烬的事情。
情况总有很多种。西列斯想。
阿尔瓦满脸呆滞,看起来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接触到了无烬之地的传说。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敲了敲他们所在包厢的门。
那名年轻的列车员探头进来,眨了眨眼睛,然后说:“先生们 ,我可以来参加你们的牌局吗?”
包厢中原本凝重的氛围被打破了。
阿尔瓦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说:“当然可以!”
列车员还带来了一位他的朋友,同样是这趟列车上的乘客。本来这名乘客只是听闻有新鲜的纸牌玩法,所以过来瞧瞧,不过恰巧西列斯与琴多都心事重重,无心玩牌,便让这名乘客参与进来。
他们刚好与切斯特、阿尔瓦两人组成一局。
阿尔瓦兴高采烈地为他们解释着规则,而切斯特似乎也有意让自己忘却那些烦恼和担忧,全身心投入到了牌局之中。
西列斯和琴多便将包厢的空间让给了他们,两人一同去外面转了转。
西列斯一开始还在思索胡德多卡的时候,但随着沉默的延续,西列斯突然想到了刚才琴多那微妙的情绪。
不过他犹豫片刻,感觉还是没必要询问一个成年人这种较为私密的个人情绪。他保持了沉默。
琴多似乎也忘了刚才那一遭,他只是说:“或许明天到了比德尔城之后,我们可以将这些事情理一下。这真是错综复杂的线索。”
西列斯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说:“希望黑尔斯之家仍旧保留着过往的蛛丝马迹。”
他们在列车的走廊上走了片刻。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此前傍晚时分聊天的车厢连接处。车窗外,世界显得漆黑,时间已经来到了夜晚。
突然地,琴多说:“您是不是认为我十分幼稚,诺埃尔教授?”
这语气就让西列斯有点头疼。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并非这样。”
琴多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然后说:“正如你所见,教授,我始终孤身一人,却意外在这一次的旅途中碰见了你。老实讲,我的确有些意外。”
西列斯不太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
“不过,我当时还以为,你与我一样孤独……”他似乎是想要在这个形容词之后加上什么动作,或者其他的名词,但是当他说到这里,他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最后,他就只是停在这里,并且沉默了片刻。于是,孤独这两个字就仿佛是用来形容他们本身。
“……我还是太幼稚了,是吗?”琴多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望着西列斯,“你说我们是同伴——好吧,我得承认这在某些方面让我觉得有些高兴,可在另外一些方面,我又感到一种不知足。”
西列斯问:“你没有什么朋友吗?”
“朋友?”琴多若有所思地琢磨着这个词语,最后,他说,“我曾经和你说过,我接受的教育……类似于你所想象的家庭教育。
“那是十分封闭的环境。年轻时候的我没怎么和其他人接触过,而等到我成年,我就来到了无烬之地。无烬之地的人们似乎也不怎么乐意和我打交道。
“……当然,我也没那么乐意与他们打交道。”
西列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甚至有点为难于琴多的这些说法。
琴多似乎基于某种非常……幼稚、偏激的想法,而对西列斯产生了微妙的占有欲。那可能来自于友情,也可能仅仅只是这漫长旅途的些许错觉。
切斯特医生的意外出现——特别是此前琴多不知道他的存在的情况下——加重了这一点,可切斯特又带来了阿尔瓦,于是,切斯特本身时常与阿尔瓦同行,这就更给了西列斯和琴多独处的机会。
阴差阳错之下,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有着共处的空间……有着共同保守的秘密。
吊桥效应。西列斯心想。
他浅薄的地球心理学告诉他,危险或刺激性的情境可以促进彼此的感情。而他与琴多,他们显然面对着共同的危机、行走在同一片可怕的土地之上。
从拉米法城到马尔茨到即将抵达的比德尔,他们同行一路,并且经历了不少事——从晚宴单方面的知晓、火车上的偷窃事件和一个女人的自述、地下交易会与彼此了解的信息,和一场杀人事件。
聊着天、谈论着趣事与谜题、一起打牌一起玩乐、分享着各自的过去与生活……友谊不正是在这一连串的事情中诞生的吗?
但是,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那么西列斯反而不会感到头疼。琴多从未有过朋友,他不知道正常的朋友关系会是什么样的。
在他看来,西列斯显然比曾经那些同行的其他探险者们重要一点。可究竟重要“多少”?这重要性又有什么区别?
琴多仿佛傲慢到不愿意了解这一切。他只知道西列斯是他的——他的什么?他似乎懒得给这个定语后面添加任何名词。他是他的,仅此而已。
所以他对于切斯特的出现而产生的隐隐不满,以及对于西列斯更为信任切斯特而产生的些微怒火,也就十分顺理成章了。
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争抢朋友的注意力一样。西列斯心想。
……感谢地球。他居然能找出一个合适的例子来类比琴多此刻的心理。
但是,琴多可不是无害的小朋友。他是强大并且早已经成年的探险者。这扭曲而疯狂的世界带来了扭曲而疯狂的人类。
在踏上前往无烬之地的道路之前,西列斯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此刻头疼这种人际交往方面的事情。
而且,他隐隐意识到,如果放任这样的麻烦和困境,那么他可能会面对一些不太期待的局面。
西列斯的沉默让琴多不悦地眯起眼睛。
片刻之后,琴多说:“所以——我们是朋友?”
西列斯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顺着琴多的话来。他说:“当然,我们是朋友。琴多,我十分感激……”
“那就不必感激了。”琴多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保护你、提醒你。毕竟这是你第一次来到无烬之地,不是吗?”
西列斯有些许的感动,又有些许的啼笑皆非。最后,他还是用自己一贯平淡的语气低声说:“谢谢你,琴多。”
琴多看起来有一种异常的焦躁,仿佛这场面令他格外不适应一样。他说:“好了——好了,诺埃尔教授。让我们回去看看,他们的牌局进展得怎么样了。”
他们的牌局挺激烈的,至少那两名新牌友在离开的时候,甚至有些恋恋不舍。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第二天早上就要到站了。
于是那名列车员格外认真地说:“这牌能在哪儿买到?”
阿尔瓦神秘兮兮地说:“这还没大规模推广呢,列车员先生。不过,过几个月,或许就能在拉米法城买到了。”
列车员将这条信息记了下来,随后与他们告别,没有打扰他们的睡眠。
第二日清晨,西列斯六点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他是四个人中第一个醒过来的——感谢阿卡玛拉的力量——随后他去了盥洗室洗漱。
火车上安安静静的,但是过不久就慢慢有了人声。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将抵达比德尔城。
西列斯拿出了博内特版本的地图,观察着那些城市、驿站和村落的分布,以及那些道路、安全区域、危险区域。他深吸一口气,有一种自己终于来到这个世界秘密之所的感觉。
“……教授。”阿尔瓦探头过来,并且迟疑地说,“您手上是什么地图?”
西列斯略微意外地望了他一眼,然后说:“博内特版本的地图。据说是最为标准的无烬之地的地图范例?”
“哦……哦,居然是这样。”阿尔瓦喃喃自语,看起来有些意外,又有点奇怪的激动。
西列斯心想,阿尔瓦为什么会不知道博内特版本的地图?他出发之前应该对这些无烬之地的地图有所了解吧?况且,阿尔瓦家中本来就从事印刷行业。
他没有过问这事儿,尽管他觉得有些奇怪。这年头每个人都有一些难言之隐。
他们慢慢收拾好东西,火车的速度也变慢了。西列斯瞧见一座坐落在沙漠之中的城市。
那些建筑都带着一种粗糙的野性,让人觉得这不愧是枯萎荒原中的城市。周围也显得十分荒凉,偶尔才能瞧见一些马车、人群走过。
不久,他们抵达了比德尔城的火车站。拥挤的人群汇入了这座域外的沙漠之城。
西列斯他们四人也跟随着人群,缓慢地离开了火车站,好不容易来到一个人群较为稀松的区域。
他们中间对于无烬之地最为了解的自然是琴多,西列斯便张口打算询问琴多对于之后旅途的建议——是在比德尔城停留一天,还是马不停蹄地直接去往黑尔斯之家?
就在这个时候,西列斯突然听见有人正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啊!诺埃尔先生!”那是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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