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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 张嫔有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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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呕——!」一声突兀而痛苦的乾呕声,伴随着杯盏落地的碎裂声,猛地从距离孙才人纱帘不远处的席位上传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坐在孙才人斜前方的张才人,此刻脸色惨白如纸,一手死死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打翻了面前的茶盏,正俯身剧烈地乾呕着,身体因不适而蜷缩颤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张才人!」

「哎呀!」

「这是怎麽了?」

席间顿时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几位位份相近的低阶嫔妃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脸上露出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高位妃嫔们也皱起了眉头,皇后更是脸色一沉。在这皇家上巳宴乐丶刚行过祓禊之礼的当口,竟有人当众失仪呕吐,实在是大不吉!尤其那秽物的酸腐气味已隐隐传来。

「陛下!娘娘恕罪!」张才人的宫女魂飞魄散,跪地哭告,「小主晨起便说头晕恶心,只勉强用了半碗清粥,以为是昨夜贪凉。奴婢该死!方才……方才皇后娘娘恩典,赐下应节的艾草青团,小主不敢不敬,强忍着尝了半个……又见近处曲水流觞玉杯停驻酒气飘来……就……就……」宫女语无伦次,指向地上狼藉中那半个咬开丶露出深绿色艾草糯米和暗红色豆沙馅的青团,以及不远处翻倒的丶散发着酒气的玉杯碎片。

张才人挣扎着强撑起身告罪,刚抬起头,又是一阵更猛烈的恶心袭来,「哇」地一声,竟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这一次,秽物不仅溅到了她自己的裙摆和锦垫上,甚至有几滴飞沫,堪堪落在了皇后华贵凤袍的下摆边缘!

「放肆!」皇后身边女官厉声呵斥。皇后眼中怒火升腾,强压着拂袖而去的冲动。淑妃迅速用浸了香露的帕子紧捂口鼻,眼中掠过一丝快意,随即换上夸张的担忧:「天爷!张妹妹这模样……莫不是误食了不洁之物?还是……时疫?!」

绍绪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接连的不顺让他龙心不悦:「成何体统!」先是孙才人被当众点出「擅琴」,紧接着又是张才人当众呕吐污秽,还波及了皇后凤袍!这上巳节的祥和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难堪和混乱。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沉的威压,让整个御幄瞬间鸦雀无声,连教坊司的乐声都识趣地停了下来。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痛苦蜷缩的张才人和她身边瑟瑟发抖的宫女,最终落在侍立在侧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身上,「邓修翼!」

「奴婢在。」

「即刻传太医!」皇帝的语气不容置疑。

「遵旨!」邓修翼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对小全子低声疾语几句,小全子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然后邓修翼让直殿监的小太监快速将现场收拾起来,如此污秽如何能总是呈现在皇帝面前。

皇后已被宫女小心搀扶着去后帐更衣。张才人被宫女勉强扶到一旁临时设下的软榻上,依旧痛苦地喘息着,脸色灰败,整个人都虚脱了。其他妃嫔们噤若寒蝉,目光在皇帝丶张才人和皇后离去的方向来回逡巡,心思各异。孙才人依旧跪在纱帘之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暂时从自身的屈辱中抽离,只剩下茫然和一丝不安。时间仿佛凝固。只有张才人压抑的呻吟和远处太液池的水声隐约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而稳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位身着正五品青色鹭鸶补子官袍丶面容清癯丶鬓角微霜的老者,在小全子亲自引领下,提着药箱疾步入内,正是太医院院判周文彦。

「微臣周文彦,叩见陛下。」周文彦一丝不苟地行礼,声音沉稳。

「免礼!」皇帝微微蹙眉,看了邓修翼一眼,沉声道,「速为张才人诊视!」同时,贵妃的目光也沉了一分。

「微臣遵旨。」周文彦起身,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软榻前。他先观张才人气色尚可丶眼神萎靡但无热症凶险之象,又低声细问宫女:「才人近日饮食如何?可嗜酸厌油?月信逾期多久?今日呕吐前确食青团丶嗅酒气?」宫女惶恐作答:「才人近十日来只肯吃些酸梅丶清粥小菜,见油腻和艾草味就恶心……月信…月信已迟了好几日…今日确是吃了青团又闻酒味才……」两人声音很轻,远处的皇帝丶皇后等几乎都听不到,一会皇帝便看到周文彦身边的一个小医士匆匆离开。

接着,周文彦取出脉枕,示意宫女将张才人手腕放好。他取出丝帕覆盖在张才人的手腕上,伸出三指,凝神屏息,搭在张才人的腕脉之上。御幄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那三根手指上,落针可闻。

周文彦诊脉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的表情却经历了细微的变化。从初时的凝重专注,到中期的疑惑沉吟,再到最后,眉头舒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他收回手指,又仔细看了看张才人的舌苔。这时那个小医士捧着一本册子而来,周文彦又仔细查阅了这个册子,心中已然笃定。

周文彦起身,整理了一下官袍,再次走到御前,深深一揖,声音清晰而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打破了御幄内令人窒息的沉默:「启奏陛下丶皇后娘娘!臣详查才人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应指圆滑,此乃滑脉!才人症见倦怠丶晨起呕恶丶饮食偏嗜酸物丶厌弃油腻及特殊气味,如艾草丶酒气,今日更因食粘腻青团丶嗅酒气而触发剧烈呕恶。此种种,皆合『恶阻』之候,断非时疫或食伤!臣断定,此乃喜脉!龙胎安稳,当有一月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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