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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鸿是不是来了?”
*
管疏鸿此时就在棠溪珣的府外。
其实夜深了,他向来作息规律,本该已睡,可来之前,他刚做了一个梦。
就是他做惯的那种噩梦。
他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看着一个狰狞暴戾的怪物披着他的皮囊,肆意做出各种各样丑恶的行径,周围充斥着数不尽的絮絮低语,字字都是对他的指责控诉。
他觉得愤怒又压抑,想申辩那根本就不是他,想把那怪物从他的皮囊中揪出原型,可是当终于打破了禁锢冲出去时,却发现面前好似出现了一个无敌的黑洞,正向下拉扯着他。
只要坠下去,就会迷失自我,万劫不复。
恍惚中,管疏鸿好像又看见了他离开昊国之前,母妃那张沾满鲜血的、疯狂而执拗的脸。
他躲在沉重的帘子后面,窗外潇潇下着雨,母亲就在不久之前,刚刚杀掉了皇后和贵妃,她对着父皇大声控诉,斥责他违背了当年立自己为后的诺言。
父皇的脸上,则带着虚伪的震惊和凉薄得悲痛,两人对峙的影子投在他躲藏的帘子上,扭曲成庞大的阴影……
世人多贪妄,只有不听,不看,不触,不想,才能不会沦为欲望的傀儡。
父母的身形在回忆中扭曲旋转,背后那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正在步步紧逼,似要与他融为一体,进退维谷之间,他忽然听见,面前那个深深的黑洞里面,传出来了一道琴音……
幽静,清雅,含情脉脉。
像是落在混沌世间的一场细雨。
他突然驻足,然后——
踊身跃下!
管疏鸿一下子醒了。
这是他噩梦做得最短的一次,不过还是出了满身的冷汗。
他静静地在床上躺了片刻,耳畔好似又出现了那阵琴音。
他的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棠溪珣的脸。
——像一曲琴,一阕歌般风清神秀的脸。
污浊的世界里,只有他是美好的。
——坐在自己床畔时,他侧影单薄,声音缱绻:“因为我喜欢管疏鸿,所以很担心他。”
——驾驭惊马时,他不顾一切,满身意气,却带着汗珠和血迹,在烈烈的风中,朝自己柔和一笑。
——他跨在自己的腰上,那样居高临下、不可一世,连每一根发丝都带着风情与诱惑,让自己难以自控地吻上了他的唇,可心中,没有厌憎,尽是悸动欢喜。
棠溪珣、棠溪珣、棠溪珣……
管疏鸿在心里将这个名字念了许多遍,可依然觉得不够,翻涌的心绪非但没有平静下来,甚至还疯狂地想要见到他。
大概是睡意尚没有完全退去,他突然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实存在于世间的。
为什么会有人能这般牵动他的心绪,让他欢喜又辗转,患得又患失?
这会不会是自己快被噩梦逼疯了,所以无端生出的一个妄想,等到天明时分,就什么都会烟消云散?
想见见他,想闻一闻他的气息,甚至,摸一摸他的脸颊。
管疏鸿觉得自己睡迷了,于是起身去洗了个冷水澡,可完全无法冲淡心中的渴望。
于是他将心一横,暗道:想去就去吧,这有什么不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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