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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从朦胧开始 (全) 约万字,对尸体题材敏感请勿进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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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自己是什麽时候开始喜欢写的,

书本在求学时期是那麽的匮乏,

仅能将心中激烈的渴望与饥饿狠狠压着。

那时全是纸本,没有任何网路。

作为一个父母都忙於工作,

独自守家的丶过度孤独且经常吃不饱的青少年,

课本以外的书是稀有且昂贵的东西,几乎遥不可及。

学校附近有一两家书店,装满学用品与文具,

部分书籍有胶膜保护,书多美啊!

密丝特拉儿,拉金,休斯,普拉丝,奚尼。

埃斯普马克,特朗斯特罗默,史特兰白,

罗马尼亚的卡香。那神秘的标题,遥远的国家,

仅能从书背阅读的部分内容,难以抗拒地吸引着我。

我两手空空,没有任何除了买晚餐以外多馀的钱,

很长一段时期都是吃大白馒头涂一点辣椒酱作为主餐。

但我能使用多馀的时间,望着书背上的诗句,

仔细把每一个片段背诵下来,

并且像偷得了伊甸智慧果那样怀揣心虚的匆匆回家,

趁记忆鲜明,将诗句抄入课本或旧考卷的空白。

好像那样我就能解渴。

我曾经试着与当时的文科老师聊天。

并羞涩地拿出计算纸上的短句,

问老师识不识得这些字句的作者?

"在阴郁的日子里惟有和你欢愉时我的生命方闪现光芒。

彷佛明灭不定的萤火虫——你可盯随其飞踪,一闪一闪

在黑夜的橄榄树间。

在阴郁的日子里灵魂颓然坐着,了无生趣,

而肉体一径走向你。

夜空鸣叫如牛。

我们秘密地自宇宙挤奶,存活下来。 "

老师说他没办法告诉我什麽。

他指了一本蓝色硬封面极厚的一本说文解字,

告诉我他比较擅长的是文字学丶声韵以及训诂。

选择读师范大学只因为父亲是个赌鬼,

把家里的一切都赌尽了,

连米都要妈妈去米行跪着赊帐才能换得一些。

公费读书可以让他有生命的出口,

挺直了脊梁站着活而不是跪地恳求。

他谈及往事时声音很柔和,但我能看到他眼底幽幽的恨。

由於没有人能给我指引,我仅能书店进了什麽书便看什麽。

猜测成文的背後可能隐藏着什麽可歌可泣的故事,

并在徒劳无功的想像,以及凌乱的创作後,

发现自己对於「拥有」和「没有」意味着什麽,知道得太过清晰尖锐了。

那是狭小且艰苦的区域。

所有人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分歧枝叶,长成各自狰狞的姿态。

可是你知道吗?

即使是那麽愚昧匮乏的生活,

竟然也能生出亲近亲爱的温柔感。

最要好的朋友,弘,总是和我在校内形影不离。

有发禁,我们的头发是一模一样的短。

他轮廓棱角深刻丶有着看似薄情的单眼皮,高壮而冷漠。

那冷的壳下,却能注意周遭人们的一切细节。

午休吃饭我都是半掩着铁盖吃的,

因为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仅有白饭与中央几滴酱油。

起初我以为这位不熟识的同学,

强行挖走我一半的饭,是想找麻烦,

结果他将自己一半的配菜与肉塞到了我的饭盒内。

也没多说。

我们就这样笨拙的交易了几个月。

交易出一层说不清的朦胧感。

或许学生时代的喜欢就是这麽容易而廉价吧!

不过是一些菜。不过是几块肉。不过是半个荷包蛋。

咀嚼的时候觉得自己狼狈而几乎要配着睫间的咸涩吞咽。

谁对你好,就轻易地钻进心里。

你会视若珍宝而小心翼翼,正如Dieter M. Graf〈无尽的小径〉

我强烈渴望夏日的

阴影,像孩子般:一只蜥蜴

躺卧於石头底下,

温热依旧的石头。也回想起

青苔,废墟,而今

发生了好多事:小径

曾在那儿,叶色微妙变化着

没有尽头,因为没有目的地

只在当时消逝。

弘便是那道阴影,

能够让脆弱的蜥蜴暂时远离烈阳曝晒的,

带一点温热的阴影。

当你喜欢着谁的时候,

总是想把世界最美好的部分从心底剖了出来给他。

我们在房间挨肩坐下,弘看着那些并不漂亮的字迹抄写而成的破碎字句,我还在期待我的朋友能与我一样汲取文字带来的美丽与颤栗。

我不时向他看去,想捕捉他的目光,但他一动不动。

"父亲敲击,他存活下来:

在刀子里,总是将她自己

供奉在白布上,母亲,张开

成三餐,献上自己以供消耗:他们

溶解,在盘子上,赤裸且

无所不在......"他低低诵读。

当所有抄本都展示完毕,出现重复的字句时,弘毫无表示地离开了房间。我错愕地望着他,又检查了手上的一整堆纸片,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当我终於收拾好到门外找他时,弘立刻表达了他对这堆精神粮食的全部看法。

他觉得这很遥远。

一无所知,从未去过也不大可能会去的城市。

陌生的作家。

从遥远的国度与陌生的语言转化而来的,

甚至不完整的篇章。这一切有什麽价值?有什麽用处?

被意料之外的回答击败,我恍惚地望着朋友,彷佛我们第一次见面。他说的话与我所思考丶感受,并确信的一切如此对峙,以至於我完全僵冻在原地。他狠狠地把那扇巨大丶明亮丶生动且多彩立体的通往美的门给当面摔上。

我避开他如箭的目光,心脏一阵疼痛。

笨拙地拉着他回房,想继续争论,但没有达成一致。他觉得我每日下课在书店耗费的时间「不值得」。而我感觉全身的毛孔愤怒得张开了,渗出反抗,不值得是一个多难听的词语!但我开不了口,因为我已经打开自己的心,让他进来了。

人与人的想法,可能存在巨大的差异,即使他们十分亲近。

我忧伤地说这真的是个很美的世界。

美在哪里?哪个世界?

你的世界吗?弘质问。还是那些人的世界?

你能确信他们的美是真正存在的吗?

或是他们仅选择性的避开了丑恶?

那什麽都不是,文字就只是文字,纸是纸。

我自己也被他说得动摇丶困惑了。

他的言语似乎同时夺走了我最要好的朋友与最美的梦。

就这样,我粗暴地从痴迷中惊醒,

被马戏团扔出来那样,回到熟悉而丑陋的现实。

沉闷的房间更陡峭地向我压过来,

我变成被海浪与雷电击打的,

凹凸不平的大鹅卵石,湿漉漉的,固执但哀伤。

原来一个人流泪可以毫无知觉。

你少看这些。

弘恢复了缓和的语气,靠过来舔我眼泪。

热腾腾的舌头滑过脸颊。世界又以全部的力量和美丽复活了。我们紧紧地抓住彼此,刚刚咄咄逼人丶割开我胸口的言语竟可以忍受了,虽然另一种美妙的痛楚正在我身上发生。我们流汗。我流了一点血。然而争执已经没有。我们不再谈论那些诗。

我没能捍卫它,也舍不得将自己与它剥离,

它是带着无数倒刺钻入我血管的触手,成了血脉流通的一部分。

灯火通明的书店并不容易被遗忘,纸页美妙的气息,

是我迫切羡慕却又痛苦地意识到,

自己难以拥有的。幸福与痴迷的书背之旅,仍在继续。

当渺小的我们燃烧殆尽,成为骨骸,

那些文本依然会存在并延续下去地活着,

迎来资讯化,乘着讯号漫游世界,

或许翻译或许不被翻译的,

钻入另一个人看见後的内心的某个地方生根开花。

多棒啊。岁月浆洗的死亡下,竟然有例外,

竟然有永恒的生,而且那生仅仅是一小片,

便美得令人恋恋不舍。

我继续背诵丶抄写,弘偶尔还会拿起纸片摇一摇,开玩笑。

他会说,你可以念念看。

然後在我真的念起来的时候想尽办法打扰我。

不庄严的。颓丧失明般地。

让我迷失而且充满,最後难以起身。

我们接近毕业。

明亮幸福的毕业纪念册深处,有一种阴暗的旋律。

那麽多话想写,却又有那麽多话不敢写。

我们一直都不够勇敢,

害怕两人中间的朦胧感正在流逝,接近终点。

在学校谨遵着道德的界线,继续当一对好友。

即使交换视线的瞬间感觉色彩斑斓,也不敢轻易显露。

校园的林荫道丶课程丶同学的交谈声,

每天早自习背诵的英文单字与星期六的周考。

我们一刻也不曾想过学生时代会结束得那麽快。

我们成了最厉害的说谎者。

可爱又笑盈盈的一对学生情侣,走在阳光明媚的路上。茂密的绿色树冠,接近无限透明的青空,弘总想着那个,想着那样的生活和那样的人,他说那才是真实的美。他总是惋惜我们不是那样,并思考我们如何才能变成那样。

爸妈就我一个独子,巴望着抱孙。要不你去变女的吧。

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虽然想也知道不可能。

但我也不行。我太爱我的家人,不忍心他们伤心。

是不是很可笑?即使现在同性能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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