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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074【水中观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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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074【水中观月】

「谢兄久经磨砺,心志始终不坠,将来必有所成。」

薛淮对于这种惠而不费的好话同样不吝啬,反正夸人几句也不会掉块肉。

他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又道:「既然谢兄如此坦诚,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虽说我如今薄有微名,但是绝对无法和那些大儒相比,谢兄不去向那些人投卷,来寻我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委实难以理解。」

谢景昀对此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说道:「侍读容禀,学生今日冒昧登门,原因有三。」

「愿闻其详。」

「其一,学生此番仓促入京,确实囊中羞涩,在京这三个多月来还要时常替人写信赚些贴补。京中遍地高门大族,学生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举子,光是入门那一关就越不过去。其实学生此前也有尝试,然而因为拿不出银子,那些门子无一不是敷衍了事,说是帮学生入内通传,实则转身就回去闲坐饮茶。」

谢景昀脸上浮现些许难堪,喟然道:「至此,学生方知京都居大不易,空有才学又如何,终究比不上碎银几两。」

薛淮知道谢景昀所言的情况真实存在,人性的贪婪难以避免,像他家的门子阿九未必不想那麽做,只是不敢触犯当年薛明章定下的家规罢了。

谢景昀又道:「其二,学生对薛文肃公的敬仰发自肺腑,尤其感念当年薛公对谢家的恩情,学生对薛府天然亲近,因此只要侍读首肯,学生愿附侍读门下。」

「谢兄切莫如此。」

薛淮摇头道:「你应该比我年长七八岁,怎能折节下附?」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谢景昀神态诚恳,但是也没有死缠烂打,他显然很懂人心深浅,继而道:「至于这第三点,其实也是学生心中最大的愿景,只是……」

薛淮见状便温言道:「今日你我私下闲谈,不入第三人耳中,谢兄但说无妨。」

谢景昀仿佛受到极大的鼓励,略显热切地说道:「那学生就斗胆直言。学生虽未入官场,却也知道当今朝堂之上鱼龙混杂,而且宁党日益势大,实乃国朝最大的隐患。」

薛淮的神情略显凝重,心里却道果然如此。

他早有预料谢景昀会说出惊世骇俗之言,从此人出现在面前开始,他便在观察和审视对方的底色。

一如他的预料,谢景昀先是用自身坎坷的经历引起他的同情,然后通过薛明章在扬州任上的政绩拉近彼此的距离,最后再用慷慨激昂嫉恶如仇的姿态吸引他的共鸣。

不得不说,这位扬州举子对薛家和薛淮十分了解,尤其是他说的第三点,倘若今日坐在厅内的是当初的薛淮,极有可能将他引为知己。

当下薛淮沉吟道:「谢兄,隐患之说……是否言重了?」

谢景昀心中讶异,薛淮的反应与他的推测不太相同。

他按下杂乱的思绪,镇定道:「侍读不必怀疑,学生今日绝无半句虚言,尽皆真心所想。首辅大人确为朝堂柱石,然则他麾下的官员们只知争权夺势,根本不将黎民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这亦是不争的事实。就拿学生的见闻来说,几任扬州知府都是宁党中人,两个月前的工部窝案更能佐证学生之言。」

薛淮再度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品着香茗。

谢景昀略感头疼,都说这位年轻的薛翰林性急如火,为何在他面前竟然这般沉得住气?

他并不气馁,继续说道:「学生深知侍读唯愿澄清玉宇,只是缺少助力。学生不才,倘若今科春闱能够金榜题名,将来愿与侍读并肩前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薛淮总得给点反应,于是他伸手拿起案上的文卷。

谢景昀见状心中一松,觉得薛淮已经被他说动,趁热打铁道:「半月前学生偶然听到侍读所作的咏梅词,顿感非有冰壑玉壶之心难作此词,那几日学生……几近彻夜难免。」

这番话若换个人说,免不了谄媚之嫌,可谢景昀眼底灼烫的赤诚,竟似能将薛淮手中的文卷燃出火星。

薛淮不语,展开卷册,只见谢景昀的笔迹如瘦竹疏立,头一篇赫然便是一首诗,分明是唱和他的咏梅词。

「驿路霜枝带血开,玉壶击碎作尘埃。春风若解寒香烈,莫遣孤芳入镜台。」

薛淮念出这首诗,随即指尖一顿,轻声道:「谢兄此作,悲壮太盛。」

「学生惭愧。」

谢景昀喉结滚动,愧然道:「作此诗时,学生一边想着侍读的咏梅词,一边回想在扬州府的艰难,只觉自身的经历与侍读之词无比契合,顿生无尽感触,因而下笔难掩悲壮之意。」

后头的话不必再说,他方才便已讲过中举之前的经历——谢家人最艰难的时候在野外赁草棚而居,谢父替丧子老翁抄经换粥,隆冬时节谢景昀代人誊卷冻伤了手。

这般境遇下写出的诗文,当然字字都淬着寒铁腥气。

薛淮又往后翻了几页,谢景昀的文章一如他方才斩钉截铁的表态,处处透着文人经世济民扶危解困的豪气与骨气。

只是……

他缓缓放下文卷,略显突兀地问道:「谢兄对今科春闱有几分把握?」

谢景昀心中一凛,只觉已经到了紧要之处,遂满怀忧虑道:「学生这些年不曾有片刻懈怠,四书五经早已通读,若是公平比试,学生自问不会落出二甲之外,就怕贡院之内难见公平。」

言外之意,科举场上充斥着太多的意外和龌龊,否则投卷之风怎会如此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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