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1 / 2)
虽被谢愔的一番话搅乱了心绪,不过待到晚宴时间,瞧见前来参加宴会之人,姜舒便被转移了注意。
今晚的宴会上出现了不少生面孔,都是郇州范围内的士族子弟,一些是兴郡、燕峤人士,一些则从更远的地方而来。
年轻郎君们个个盛装出席,纵使在这般寒冷的天气里依旧是峨冠博带、缓带轻裘,力求给使君留下一个深刻的初印象。
往年,姜舒在官府中举办宴会通常比较接地气,不会要求官员们穿得如何隆重,大家聚餐吃饭,主要就是图个高兴,而今日因为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士族们,现场的氛围骤然变得有些许不同。
不知是否为姜舒的错觉,他总觉得个别人在献礼介绍时的言行举止很是不自然,有些矫揉造作了,像在刻意地展示自己的外貌与谈吐。
尤其是一位韩姓子弟,穿着一身淡紫的衣袍,面上敷粉化了妆,头上还簪着艳丽的绢花。
倒并非说他不该打扮得这般隆重,只是妆容过于浓厚了,搭配上显得不太协调。
姜舒乍一眼瞧见他,甚至觉得有些辣眼睛,连忙转过头盯着旁边的谢愔猛瞧了几眼,这才感到眼睛舒服许多。
这些士族郎君背后的家族多数去年就遣人来过,不过基本是让人送了礼便罢,今年却是派了家中的年轻子弟亲自到来。
他们不会凑得如此之巧,在新年第一日纷纷登门,多半是提前几日就在密阳等候,宁可在外地过年,也要赶个吉日来拜贺。
姜舒知晓这些人的来意,因北地战乱与朝廷纷乱,郇州的中正考评已有几年未正经八百地举办过。
选官制度混乱,家世高的尚可凭借人脉入官府为职,门第低微的小士族,无人给他们评定品级,又找不到其他出路,便只能想办法寻求高官的赏识。
对于这些世家子弟,姜舒并无什么好感,他们之中或许有人确实怀有才华,但他始终觉得,处世态度也是一项很重要的选官准则。
当今局势今非昔比,南地朝廷一分为二,朝野四海皆乱,在如此明晰的乱局之下,但凡当真怀有建功立业之心,有岂会在乎什么家世门第,倘若有真才实学,大可学卢青这般,抛去家世前来自荐,再不然,就去参与郡学的考试,同样可凭借实力高升。
这些人冥顽不化,对动荡的时局装聋作哑,还引以为豪,依旧想靠着出身、外貌,靠着给人送礼出任一官半职,有这类想法之人,纵使做了官,多半也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酒囊饭袋。
当然,他们生长在这个时代,阶级意识已经固化,短时间内难以扭转,姜舒可以理解。
他知道,肯定有那么些人心中是有所犹豫的,只是出于自尊,或是被家族观念裹挟,无法放下门第之见,和寒门庶族参加同一个考试,只好一边怨恨自我、怨恨时局,一边闲赋在家等待转机。
这种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只能依靠时间慢慢地深入影响。
其实,来到此地之人,他们放弃等待中正考核,转而走到他这个明显更偏向于任用寒门士子的刺史面前,正代表着这些人背后的家族已经感受到了被时代抛弃的危机,态度在发生转变。
因此,姜舒也愿意给他们机会。
在宴会进行到中途时,他特意提及道:“南地纷乱不止,选官考评已有许久未能展开,各地府衙职位空缺,终究不妥啊……
“为此,我也多有思虑,在与众僚属商议之后,最终下定决策,于今年五月,在密阳额外增设一场考试,只录士族,根据成绩量人授职。”
前来参加宴席的士族郎君们,见使君待他们始终是一副不假辞色的模样,本还以为此行的目的要泡汤,吃着酒菜皆有些郁闷。
此时突然听闻此言,众人神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虽说和一开始计划的不一样,没能在宴会上得到使君的青睐与赏识,但好歹事情有了转机。
只有士族参与的考试,等于将他们与那些庶族分隔了等级,仍旧保持了他们的阶级地位。
一时间,在场的士族们皆心思活络起来。
他们想当然地把这场对于士族的考试当成了步骤更为简便的中正考评,却都忽略了姜舒并未提起考试的内容和录取的标准。
乘着高涨的气氛,姜舒又透露道:“正在建设中的庠序分校,今年也将新增一学馆,仅招收士族官员子弟入学,诸位家中若有适龄后辈,届时也可前来就读。”
众人一听,心中更为激动了。
专门增设培养士族后辈的学馆,这说明使君接下来有意拉拢士族力量啊!
若能把握住这股时机,乘风而上,别的暂且不提,只要姜殊还掌治郇州一日,起码从学馆出来的后辈们,肯定是不必为前途担忧了。
想到此处,在场士族们皆喜上眉梢,纷纷起身拍马道:“使君贤明!”
姜舒微笑颔首。
心中则想,管他是士族还是庶族,反正关进学校接受几年无差别的素质教育,出来后都是积极向上的社会好青年。
观念的转变就从下一代开始培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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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结束,已是暮色沉沉。
因在宴会上喝了些酒,姜舒略感倦怠,回到后宅,先是沐浴洗漱了一番,等换上寝衣出来,便见谢愔穿着一袭雪白的衣衫正坐在烛灯旁抚琴。
他轻薄宽大的袖子与衣裙如层叠的花瓣铺散席间,乌发半披着,浓密的黑发上插着那支自己送他的芍药花簪。
大朵的真丝芍药在灯光下流动着绚丽的光辉,衬得本就俊美无双的容貌愈发端丽动人。
姜舒看愣了一瞬,问:“你怎把这白芍拿出来戴了?”
谢愔未作答,手指轻抚着乌黑的琴身,反问:“今夜宴上才俊之士众多,主公可有属意何人?”
姜舒一听便知他在打趣自己,扫了一眼他头上的花簪,又想起那位花里胡哨的韩姓子弟,不由失笑摇头道:“你别闹了,整场宴会,我最属意的就是你了。”
他说着,在对边的坐垫上落座,单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对方,挑了下眉问:“谢琴师,今晚还弹吗?”
听他这般询问,谢愔便用指尖随意地拨动琴弦,发出“铮铮”空远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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