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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广播里在低声提醒着即将来临的除夕倒计时, 楼下便利店挂起了红灯笼和福字剪纸。
但顾云来只觉得一切都与他无关,年关将至, 万家灯火渐次点亮,他却只觉得整个世界更冷了。
他的眼神落在桌上一叠未经翻阅的文件上,却早已失了焦,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昨晚许天星的眼神。
那双一贯清冷疏离的眼睛,在黑夜中却藏不住汹涌而起的情绪, 怒意、渴望、压抑、犹豫……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
像风暴海面上翻涌的浪头, 一层盖着一层,沉沉地砸在他心上。
那一刻的许天星,根本不是那个在抢救现场沉着如冰、刀锋般果断的急诊医生, 而更像一只浑身带刺、却又脆弱到极致的野兽。
他死死靠在自己怀里,像是要从他身体里攫取最后一点可以让他活下去的温度。
那一夜,顾云来清晰地记得,他的指尖在他背后微微颤抖,心跳紊乱得像要逃跑,他以为自己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封闭许久的、被锁进铁壳里的人心底最柔软的一隅。
哪怕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
可天一亮,温度散尽,这次人没走,还给他做了早饭,可说出的话却无比冷漠,没有争吵,没有解释,没有任何温度的告别。
比离开更冷的是,他还在,却像从未真正来过,连昨晚那份贴着肌肤的亲密,都被他一句话利落切断,干净得近乎残忍。
对他来说,昨夜的一切只是一次技术性的交合,一场无关情感的身体错位,仿佛那个在他怀里发抖、咬着他衣角小声说“别死”的许天星从未存在过。
顾云来低低骂了一句:“冷血。”
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咬牙吐出的字节,混着压抑的怒意、被背弃的无奈,更多的却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那一点点深埋的受伤。
他以为他早该习惯了,习惯许天星的若即若离,习惯他永远不会为谁真正停下来、也不会真正坦白。
可心脏的地方,还是像被什么尖细的东西轻轻地扎了一下,不致命,却钝痛分明,密密麻麻地、沉默地蔓延,像一张无形的网,从身体深处悄然展开,缠住了他的心。
那网没有声响,却越缠越紧。
盛阳的晚宴设在城南的一家高端会所,四周水景环绕,整栋建筑镶嵌在湖边的灯火里,如一座浮光沉影的镜宫。
香槟金的灯光自穹顶缓缓倾泻,洒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上,折射出斑斓的光影,像是给整个会场镀上了一层梦境般的滤镜。
人声鼎沸,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之间,一切都热闹得恰如其分,可在这片声色流转中,顾云来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领带笔挺,姿态沉稳。他手握酒杯,微笑着与来宾寒暄,举止谈吐间无可挑剔,滴水不漏,神情却像是被隔在了这幅华丽景象之外。
可越是完美的面具,越藏着不愿示人的心思。他在喧嚣中独自沉默,像被这场浮华吞噬的一粒尘埃,越站越久,神思却越飘越远。
酒杯一换再换,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轻轻晃动,仿佛映出他心里那片再也无法平静的水面,身边的助理不时凑近耳语,念着应酬名单,他却只是微微颔首,回应得得体,却机械。
他知道今晚该见谁、该说什么、该表现出什么情绪,这套流程他早已驾轻就熟,却也从未如此厌倦。
他带着应有的分寸和笑容,周旋在一群觥筹交错的宾客间,不动声色地与盛阳集团总裁赵绍辉的女儿赵子晴攀谈,每一步都像是在走一场精心设计的棋局,深思熟虑的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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