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2)
第21章
三点钟的时候,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不过这些人都是低薪且辛苦的岗位,不是送牛奶的,就是送报纸的,还有环卫工人,在家里吃完才出来干活。
那种能够魅惑人心,足以让人愿意掏出两天工资只为那么一口的东西……一般在戒毒宣传教育栏里。
所以,整整一个小时,三个摊子,没有做成一分钱的生意。
他们的收入在城市里已经很低了,但是小金花看着他们,眼里满是羡慕:“还是城里好啊,干一个月,就保准有两三百块钱,在我们村,有时候种一年的地,还要亏钱……”
王雪娇问道:“亏钱?倒欠?”
“嗯。我家买化肥和农药的钱都是找人借的,就算是丰收年,把钱还了,一年也就只能赚到四百块钱,要是遇上大旱大涝或者闹蝗虫,就会欠一两百块,等下一年再还。我在城里一个月,郁老板就给我四百块钱,在城里,比种地舒服太多了。”
小金花心里烦闷,又不想让王雪娇看到她丧气的模样,在家乡,如果女孩子摆出这种脸,会被家里人骂,她小时候被骂过很多次,说像她这样的,以后去别人家当媳妇,会被当成丧家星,会被公婆丈夫打死,坐着聊天不干活也是很大的罪状。
她下意识站起身,将盖着胡萝卜面团的湿布掀开,切了一块,慢慢擀成面皮,再切成面条。
王雪娇没想那么多,以为她跟自己一样,单纯手欠,不能空着,得找个东西折腾一下。
小金花一边忙着活,一边继续絮絮地说着家乡的种种艰难和现在在城里的好日子,王雪娇听出了她对郁老板深深的感激。
虽然王雪娇觉得以她的身份,应该不知道什么重要的消息,也不可能给郁老板当死士,她甚至连郁老板的真名叫肖克强都不知道,一口一个郁叔叔。
不过,谁知道呢,也许她会觉得自己特别重要,立志为郁叔叔赴汤蹈火。
蝴蝶扇动翅膀,都能引发风暴,何况这么大一个能说会动的大活人。
王雪娇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在利用你赚害人的钱?”
“诚哥跟我说了,不就是没有交给国家钱嘛,少他一个有什么关系?全国这么多人呢,城里的人多交一点不就好了。”小金花天真地眨巴着眼睛。
听着她说的这些,王雪娇不由想起在自己的时代,身边就有不少人真心实意觉得自己赤贫,天天哭天抢地,觉得自己人生不幸,像大商人和大明星,他们就不可能有烦恼,如果有,一定是装的。
却不知道,在另一些人眼里,他们也属于“不可能有烦恼,如果有,一定是装的”高收入人群。
有不少犯罪团伙里的女性成员,其实都像小金花这样,原先的生活太苦,只要给一点点甜头,她们就会死心塌地,甚至不惜违法。
王雪娇套了她一个多小时的话,基本上判断,伪//钞集团核心成员压根没把她当成自己人,什么事都没告诉她。
,在她身后的人,已经有二十多个,再一眨眼,又刷新出三十多个。
他们为了避免别人插队,人跟人之间贴得特别紧。
小金花前面是个男人,后面也是个男人,刚开始,这个青春少女还十分害羞,没过几分钟,闲得无聊的人开始互相聊天,询问股界战绩。
这个说:“我那单卖早了,才赚了五万块。”
那个说:“我他妈真后悔,为什么要买摩托车,就多等七天,一辆摩托车就变成十辆了!”
……
在他们嘴里,“万”是起步计量单位,交易一个月买一套房是基本操作。
小金花一个小时前,还觉得郁叔叔给了她六千块,是天大的恩赐,她应该为郁叔叔赴汤蹈火。
现在,她只觉得一千块变一万块也就是几分钟的事。
如果郁叔叔遇到了什么难处,需要她帮忙,需要她想办法赚钱,她是愿意的。
但如果他真的违法乱纪,要自己用性命去抵他的恩情,那……她是真不愿意。
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清晨的阳光洒向整个城市。
冷空气带了碧蓝晶莹的天空,也让早起一动不动排队的人们冻成狗,如果是一堆人,在里面的人会比较暖和,现在是一长条人,每个人的身体两侧,都公平均匀的感受冬日的寒冷。
这个时候,真的很需要吃点东西,让身体从内到外的暖和起来。
但是好不容易排上队的人,是绝对不会离开队伍。
不然看着股票疯涨,自己却没有买上,想想只是为了吃一个几毛钱的包子饼子,那真是要后悔一辈子。
有需求,就有生意。
在证券营业部门口转悠的人买不起股票,但依旧可以从股票事业上挣点小钱。
他们为早起排队的人提供代购食物的服务。
每个叫代购的人不仅要支付食物的费用,还要再额外支付五毛钱做为代购费。
有代购奉命过来观察早点摊的情况,以前这里六点钟就有很多早点摊了,今天他们都接到了红袖章的通知,没有一个敢过来。
排队的人们只有市局的卧底同志们的摊子可以光顾。
字面意义上的“垄断”。
代购转了一圈,把各摊子卖什么,以及报价都记了下来,回去向雇主汇报。
有一个摊子从别处批发来了烧饼、油条、包子、锅贴。
人民群众对此不是很满意,这些东西只能饱腹,取暖效果不行。
另一个摊子坚持卖面条,不过是传统的那几样:榨菜肉丝、青菜鸡蛋、牛肉汤面、三鲜小煮面。
售价从一块钱到一块五毛钱不等。
这两个摊子都在正常可理解范围内,王雪娇摊子上的物价让他们有些震惊:十块?!面条?那面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打的。
于是,一块五的面条卖出去不少,王雪娇的面还没有卖出一碗。
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再有一个
面过来,走五分钟的路,一块钱就到手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代购面条的人,轻轻松松就挣到了二十多块钱,在队伍里,还有代排队的。
代排队的更牛逼了,报价分两种:
光排队,不保证买到,十块;
保证买到,否则退款,两百。
她还听说过,在城里就连问路,都是要收钱的,如果是给人带路,一块,给外地牌照的车带路,五块。
当时,她把这事当做“城里人好可怕”的证据,哪能带路都要钱呢,她们村里要是遇到陌生路人饿了渴了,还免费给茶喝,免费给稀糊糊吃。
如今,时移势易,她觉得“留在城里果然机会多多啊,干什么都能收到钱”,她更加坚定了要合法合规、堂堂正正留在城里的决心。
王雪娇只是想给她找点事做,然后再慢慢想办法解决她的思想问题。没想到在七嘴八舌的路人聊天中,小金花的思想已经自己发生了变化。
现在,她的红红火火开门红面条已经卖光了。
素臊子和肉臊子还剩下一些,她自知擀面条水平不行,便从卖青菜肉丝面的同事那里借了一点面条,摆在摊子上,就等着人过来了。
七点三十分,路上的人少了一些,要上早自习的中小学生已经坐进了课堂。
王雪娇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她假装活动脖子,看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七点四十八分,人更少了一些,要上早八的大学生已经回到校园,不上早八或者逃课的大学生在宿舍的床上,大冬天,不上课谁起这么早。
路上还剩一些行色匆匆,八点半上班的打工族。
王雪娇看到一个不高的身影从墙边转过来,正是常真。
他头上戴着被称为“打劫帽”的毛线帽,戴着口罩,脖子上裹着两圈围巾。
他走到王雪娇的摊子前:“怎么今天来这么早?”
这句话不是寒暄,是一直需要她回答的疑问句。
其实,七点四十八距离八点也不算特别早,他问这句话,应该是观察她很久了,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不知道,也许这一个通宵,她都在被监视着。
王雪娇指了指已经排到自己面前的长龙:“喏,今天新股发行,我听说有人彻夜排队,寻思着这大冬天的,我也守一晚上,应该能卖不少碗,结果今天排队的人太懒了,三点多才开始排队。”
她把刚刚下好的面条盛出来一碗,倒上臊子和料汁,还有少不了的热油泼辣椒那一声“嗞拉”。
“你先尝尝我做的怎么样,我觉着,我做着就挺好的,不知道诚哥还有什么不满意。”王雪娇哼了一声。
常真是来做正经事的,本来没想接,不过他一晚上提心吊胆,没吃早饭就过来了,光是闻着碗里的肉香、辣椒香,就觉得胃里空荡荡的受不了。
他鬼使神差的接过那碗面,“唏溜唏溜”的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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