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鸡有鸡道,稚童戏妖(1 / 2)
第203章 鸡有鸡道,稚童戏妖
姜义自是不疑有他。
这般安排,这帮小子打小便一处吃喝,一处修行,耳濡目染之下,情分自然非比寻常。
修行一道,又向来是达者为先。
以自家外孙那得天独厚的天资,配上嫡传的身份,日后在这群人里脱颖而出,成为那领头的,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只是,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是为着什麽,姜义一时便有些想不透。
不过,想不透也便不想了。
他信得过刘家那位在天当差的老祖宗。
单凭当年能为后人谋下这桩守山积功德的机缘,便知其眼光之长远,手段之不凡。
更何况,前番那场席卷天下的疫病,兜率宫借着文雅那丫头的手,消弭于无形,里子面子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那位老祖宗作为直接经手人,在天上的地位,想必也跟着水涨船高。
以此等身份,能知晓些旁人不知的秘辛,做出些看似出格的布置,倒也不算什麽稀奇事。
姜义心念电转,终归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他收了思绪,拿出几瓶新得的丹药,转身进了屋。
那小家伙正睡得酣甜,他也不去惊扰,只取出一粒温髓丹,以阴阳二气化开,指尖轻轻点在那小小的眉心。
药力如春风化雨,无声无息,润物无声。
……
日子便如山间清溪,不紧不慢地淌着,转眼又是年余。
两界村的地界,又往外拓了百十来亩。
新翻的泥土气混着青草香,随风一送,闻着便叫人心安。
姜家那几座因旱灾空过的大粮仓,如今也都重新塞得满满当当,黄澄澄的粮食几乎要从顶上漫出来。
嫌不够,又在后头新起了两座。
仓廪一实,人便忍不住生出别的念头。
姜义瞧着这堆成山的粮食,心头一转,便起了多养些鸡的心思。
于是亲自去鸡窝里挑了几枚个头滚圆丶色泽莹润的蛋,转眼又孵出好几窝毛茸茸的小鸡崽。
好在如今家底殷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自不必他再劳心。
新孵出的鸡群,乾脆全交给先前开了灵智的老道灵鸡去照料。
毕竟论起养鸡这桩学问,人纵有再多心思,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鸡,才最懂鸡。
姜义也乐得清闲,便索性做起了个甩手掌柜。
如今这鸡群里,早已不是一盘散沙,倒像自家搭起的一方小江湖。
赤丶金丶青三族,各占一角,三足鼎立,森然有序。
新孵出来的雏鸡,先由三族共管,统一喂养。
待得褪了绒毛,羽翼初成,那几位老祖宗便会亲自下场。
在鸡崽堆里挑拣根骨清奇丶眼神灵动的上佳苗子,各自收归门下,传些粗浅的吐纳法门,好助其开启灵智。
入得三族门墙,便是一步登天,从此不再是凡鸡。
至于被挑剩下的,就只得认命,做回寻常家禽。
日出刨食,日落归巢,等着哪天被拎进灶房,油锅里翻身。
那些通了灵智的灵鸡,也早已是另一番姿态。
或立于果林的高枝,或踱步在篱笆顶端,俯瞰着底下为了一口残羹争得头破血流的同族。
眼神淡漠,并无半分怜悯,更无所谓同类之情。
在它们眼中,底下那些只知刨米争食的,与地里被同刨出来的蚯蚓,并无甚差别。
正如人看山中猿猴,虽有几分相似,却终究不是一路。
这道理,姜义心下明白,所以从不去插手鸡群之事。
天地万物,各循其道,由它们自生分群,便也自在。
姜义当初随手收拢的那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禽鸟,在姜家后院这方灵气氤氲的水土里,也算熬过了些年月。
眼下虽还不到正经开蒙丶吐纳修行的境地,却个个羽毛鲜亮,比初来时精神多了几分。
晓得趋吉避凶,也晓得哪块地气旺盛,早早便把窝巢从山下搬到果林里,在那片枝叶浓荫间盘踞下来,生生不息。
这群杂禽,大的大的,小的小的。
体型大的,巡林驱蛇,赶一赶鼠虫,倒也使得;
体型小的,嘴尖伶俐,专啄果虫,往往比人手还利索。
不过,这些都算不得正经本事。
更要紧的是,有这麽一群「杂牌军」在旁敲敲打打,倒能让那三族灵鸡心里时时绷着一根弦。
晓得这偌大的后院,并非非得它们不可。
这饭碗,不是独它们能捧。
另一头,姜义也借古今帮放了话出去,鼓励村里乡邻多养些鸡鸭。
一晃又是年余。
两界村的气象,愈发不同。
得了刘家传法的那几个后生,修行已渐入佳境,举止间透出几分沉稳。
刘庄主更是每日带着那群刚收的年幼弟子,在练武场上呼喝开拳,一招一式,颇有些模样。
至于村里田埂篱笆下,也多了不少鸡鸭身影。
这些新添的禽鸟摇摇摆摆,见人也不慌张,只顾自刨食啄泥。
仿佛两界村这片新气象,也由它们一并点缀出来了。
眨眼之间,鹰愁涧那头的曾孙姜潮,也已过了三岁。
这一日,祠堂讲学方毕,众人鱼贯而散。
姜义正收拾几卷经文,忽听背后有人唤了一声:
「阿爹。」
转头一看,却是姜亮没走,神魂赶了上来。
「嗯?」姜义应声。
「鹰愁涧那边捎了话来。」姜亮略一迟疑,方才接下去,「问阿爹何时得空,将潮儿接回。」
姜义闻言,手上动作微顿,眉头不觉蹙起:
「他们便这般急着送人?」
当初亲家两下说好的,孩子养到三五岁上,再接来两界村教养。
他原想着,让那娃儿在爹娘身边多留些时日,骨肉亲情,多一日是得一日。
却不曾想,那头倒先催了。
姜亮苦笑,轻轻摇头。
「并非钦儿他们不疼孩子。」他压低了声气,「实在是那娃儿,在那边……有些呆不住了。」
「呆不住?」姜义抬眼。
姜亮叹口气,慢慢道来:
「爹您知晓,那桂家终究是鬼仙门第,宁儿身上也流着一半的阴血。可偏偏潮儿这孩子,生来便秉了阳火精粹的命格……」
话未尽,姜义已然心头雪亮。
阳火克阴邪,自古如此。
那孩子骨血里带着天生的炽烈,与母家那一脉阴气,相冲相克。
小小年纪,神魂尚未稳固,久处其中,无异于将一块烙铁丢进冰窟,日夜煎熬。
难怪,会说「呆不住」。
姜义心里已有了数,当下也不再迟疑。
回到屋中,只吩咐柳秀莲一句:「寻个净屋,铺上新被褥,些许什物,都换个新的。」
话落,便不再多言,从后院踱步而出,立在院中。
袖袍轻拂,口中低声念诀,指尖一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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