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倒霉水神,涧中白龙(1 / 2)
第179章 倒霉水神,涧中白龙
老翁闻得姜义自报家门,神色间的笑意便不是作伪,而是发自内里。
山神土地,虽是神祇之名,说到底,吃的还是这方山川水土的饭。
人情世故丶因果牵连,最是拿手。
姜义见他如此,姿态也放得平和。
寒暄几句,便将目光投向那依旧翻涌不休的涧水,语声淡淡:
「不瞒尊神,在下此来,正是想入这鹰愁涧,探望一番。」
话未说尽,名字也未点破,然而知情人一听,便晓得个七八。
老翁果然是个知情的,闻言呵呵一笑,捋须点首:
「原来如此。既有这层亲缘,自是见得的。只是嘛……」
话锋忽转,眼神深沉,像那山中云雾,飘忽不定,「眼下,却还不大方便。」
四字甫落,便似应了什麽。
「轰隆!」
整座鹰愁涧倏然一震!
先前暗潮汹涌的涧底黑水,此刻陡然咆哮,浊浪冲霄,拍击两岸绝壁,声势何止十倍于前。
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痛苦翻腾。
而与此同时,姜义心神微震,竟隐约捕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龙吟。
那声息短促而凄厉,压抑得近乎窒息,满是痛楚与不甘。
只是还未溢散半分,便已被更强大的力道死死镇住,淹没在惊涛拍岸之声中。
姜义眉头微挑,眼底一丝明意闪过,心下已然明白。
此刻,正是那位西海三太子……挨刑的时候。
他这边方才品出几分滋味,那老翁已笑吟吟望来,神色里分明带着一丝「你看,果然不差」的意味。
「看来,还得候上一候。」
语声闲淡,仿佛涧中那惊天动地的响动,不过是邻里院墙后头的一场寻常口角。
「仙长若不嫌弃,不若到老朽寒舍小坐,品杯粗茶,静候片刻?」
姜义本就不以赶路为急,闻言笑意一拂,拱手道:
「既如此,便叨扰了。」
「谈不上叨扰。」
老翁笑意更深,话音未落,脚下已无声飘起,身形腾然入空。
姜义亦不急不徐,袖袍轻展,一步跨出,影随风去。
二人化作两道淡影,绕过鹰愁涧正面,片刻功夫,已落在一处山脊。
却见那山脊并非寻常山石,而是一头昂首向天丶脊背宽阔的石雕飞鱼。
通体苍黑,风雨剥蚀,不见衰败,反添几分古拙雄奇。
飞鱼脊背之上,稳稳立着一座小庙,青瓦石墙,与石兽浑然天成。
若不细看,还道是山石的一部分。
庙宇不大,门楣悬着一块半旧木匾,三个古朴大字,历历在目:
里社祠。
姜义随老翁跨入院门。
里社祠的院子不算阔,却收拾得清清爽爽。
只是四角零落的物什,透着股说不清的意味。
竹架上挂着几张来历不明的兽皮,墙角码着木料与工具,石桌上还搁着个半拉子活计。
似是一副未完工的马鞍。
皮革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粗粝的光泽,一望便知不是凡品。
姜义的目光,在那马鞍上停了停。
老翁顺着他的视线笑开,浑不以为意:
「生时就好骑马,跨在马背上,总觉得天地都阔了几分。如今虽用不着了,手却还痒,闲来无事便胡乱摆弄。倒叫仙长见笑。」
语气里,仿佛说的不是往昔,而是昨日。
姜义心头微微一动,未曾多言,只郑重颔首。
再举步跟上时,神色间便又添了几分敬慎。
老翁引他到屋前廊下,道声「稍待」,转身入屋。
须臾,便有清淡茶香飘出。
茶盏尚未端来,院外却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身影跌跌撞撞闯进来。
那是个白净青年,面皮尚存稚气,身形却有些虚幻,周身隐隐缭绕着水汽。
只是此刻模样狼狈,发髻散乱,一袭水蓝长袍湿了大半,衣角还挂着几缕水草。
神色急切,甫一进院,便要直冲屋里去。
可这股子横冲直闯的势头,在瞥见廊下安坐的姜义时,却硬生生收住。
他那散乱的目光在姜义身上一触即分,慌张顿去几分,化作一抹审慎。
虽未开口,却已下意识收了气息,只朝姜义略略颔首,当个见面招呼。
老翁这时才端着个粗陶茶盘,从屋里悠悠走出。
见那青年满身狼狈,他眼皮也没抬一下,只随意一笑,仿佛院里跑进只被雨淋湿的猫雀儿,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把茶盘放到石桌上,替姜义斟了一杯,又将一杯推到青年面前,这才慢悠悠开口:
「这位,便是鹰愁涧的水神。」
寥寥一语,点破了青年的来历。
可说到姜义时,却只含糊一句,像是怕多费口舌:「这位是老朽的客人。」
言语间,既未提姓氏,也未说来历。
姜义心中会意,只与那水神遥遥一拱手,带笑不语。
青年水神显然不是拘礼之人,略一还礼,便径自拖了个石凳坐下,端起那杯热茶,一口饮尽。
滚烫的茶水入腹,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像要把满腔晦气一并吐了出来。
眉间的急色散去,馀下的只是几分疲惫抱怨:
「又闹腾了。我那儿待不得,来你这儿清净清净。」
姜义闻言,只轻笑,未多插话。
他袖口一拂,石桌上便凭空多了几样物事。
不是鲜果,而是早已炮制好的灵果乾。
色泽晶莹,香气清甜,灵意暗蕴,倒比寻常灵果更添几分别致。
「叨扰二位,备了些粗陋点心,权当佐茶。」
老翁神色如常,只含笑点头,道了句「有心」。
显见见过世面。
那青年水神却眼前一亮,目光在那果乾上转了两圈,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老翁。
见他没有异色,方才从怀里掏出几片晒乾的鱼脯与水菜,也放在桌上,权作回礼。
而后才嘿嘿一笑,不见外地伸手拈起一块灵果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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