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画龙点睛(5k)(1 / 2)
第209章 画龙点睛(5k)
道人僵立原地,在动不能。
厉害的是昔年持有此物的人,而非是此物了得?!
道人自嘲地牵了牵嘴角,一声苦笑漫过眉梢——他终究是认了这个理。
因为他记得自己师傅传给自己这件法宝时,就说过,此物虽然曾经困缚神牛。可哪只算得光鲜履历,拿去吹嘘自无不可,但切莫真的将其当作了底子。
否则,害人害己,悔之晚矣!
『师傅啊,您没说错,是我自己忘记了.』
心头闪过这个念头之后,道人便闭上了眼睛。
若是开局就能通力合作,何至于此?
六人尽丧各自之手。
输的不冤,输的活该。
噗通一声闷响,脱困的大龙猛地探身,巨口一张,已将他整个人吞入腹中。
原本只有眼眶的大龙,也在这一刻渐渐生出了眼白。
那份狰狞气势,亦是越发雄浑迫人。
吞下了道人的画龙跟着看向了最后的书生沈砚。
虽然仍旧是在审视盘中之餐,可却明显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六人之中,此人最是可惜,也最不可惜。
儒家的本命字,能不能读出来,与修为无关,只与自身所悟相关。
可正因如此,才更显难得至极!
书生抬头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的大龙,又看向了始终立在原地的杜鸢。
苦笑一声后,他朝着杜鸢拱拱手道:
「前辈今日当头棒喝,沈某实在是.」
苦研经义多年,直到此刻,他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了。
想了许久之后,他才算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还算勉强的:「实在是惭愧至极!」
见状,杜鸢对着他点点头道:
「你确实该惭愧。」
这话说的书生又是一窒。
这位道爷不愧是占余在身的道家大修,行事的确是洒脱无比,浑然天成.
「这麽明显的道理你的授业恩师不可能没给你说过。但你却执迷至今,甚至还跟着这些货色,干下了这般魔事。」
杜鸢眼底浮起几分失望:
「你啊,当真是枉读了圣贤书!」
读书读出了东西,是好事。
可把读出的东西用作了魔事,那就是天大的坏事了。
书生不敢直视杜鸢的眼睛——因为他认得这样的眼神,他曾在授业恩师与书院夫子们的眼中见过。
他被圈足之时,就听自己的恩师痛心疾首的说过:「我儒家之道,是传灯续火,不是掘墓毁棺,看那白骨傲然!」
后来策论之事时,也见夫子们痛骂过:「你这『蚀』字,蚀的不是顽疾毒疮,是我儒家根本!」
他只看见了树外华而内败,便觉腐毒之疾已经病入膏肓,一切作为皆是徒劳。
不思革故鼎新,不求对症良药,不想破后而立,只盼着彻底炸开,一了百了——如此,便不用再闻那金玉其外的腐臭。
他总觉得旁人都是痴傻,唯有自己看得真切。却忘了,就连他这般离经叛道之人,也一再得了破后而立的机会。
真要如他所悟所想,似他这般之人,不该在跳出来的时候,就被早早打杀,免得碍眼吗?
多少道理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他偏生视而不见.
想到此处,他满心苦涩道:
「沈某悔不当初啊!书院的恩师和诸位夫子,明明都把道理嚼烂了喂到我嘴边,我却偏生不肯咽下去」
「沈某,太愚了!」
「你错了,不是太愚,是你太傲。」
这一点就连杜鸢,都是直到此刻,才真正看了出来。
杜鸢的声音简简单单,却直接刺进了他的心头。
让书生万分诧异抬头看去,想要得个说法。
可却见杜鸢指着他说道:
「还没发现吗?你此刻觉得我说得对,肯认这个悔,不过是因为眼下我远胜于你,外加我真赢了而已。」
「要是换作别人,怕是你永远也不会低头。」
满心惭愧霎时散去,书生猛地勃然大怒,霍然起身便要辩驳,却听得杜鸢轻轻一叹:
「看吧,你心里头,始终觉得自己是对的,半分错处也无。」
他若是真的诚心悔过,此刻只会虚心求教。而非被拆穿一般的勃然大怒。
这话落地,书生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方才指着杜鸢丶几乎要破口大骂的手,在半空迟疑半晌,终究还是失神垂落。
是的,道爷没说错,他之所以执迷至今,不是太愚,而是太傲。
傲什麽呢?
傲自己出身寒门,却轻易读出了不知多少王公贵子一辈子难寻的浩然正气。
后来更是傲自己悟出了个本命字!
甚至在那个『蚀』字被他读出来前,他的耳朵,就已经听不见恩师和夫子们之外的声音。
比如当日悟出本命字的银杏树下,他只看见了一地杏叶金黄,却没有看见诸多同窗正席地而坐,对而论学。
等到那个该死的『蚀』字被他读出来,莫说夫子们了,就连待自己好似亲子的恩师的话都是听不进去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注定超越这些愚夫。
如此一来,夫子们的教诲自然是入不了耳,进不了心。改过自悟,更是无从谈起。
甚至就连后来从学宫赶来问责的大儒,他都是没有当作一回事去。
盖因那大儒都没有个本命字在身!
你们这些本命字都无的愚材,安敢教诲于我这般大才?又安能驳斥我之所悟?
当然了,这也因他笃定,本命字在身,这些老夫子,舍不得毁掉这般美玉.
噗通一声,沈砚踉跄倒地。
杜鸢的声音还在响起:
「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可你呢?你怕是打心底里觉得,自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旁人定然不成,更容不得旁人试着去解决吧?」
「以此来看,你的一了百了,以存风骨之想,怕都只是害怕见了『力挽狂澜』吧?」
「不然,我想不到除此之外,你还有什麽理由,会堕入邪魔道至此。」
杜鸢一直在奇怪,这书生为何跟着这些虫豸一夥。
毕竟看他所言,再怎麽自暴自弃,也该是个躺平才对,顶多也就是见死不救。
哪里有上赶着助纣为虐的?
思想前后,杜鸢也终于琢磨明白了关键。
心头狂傲,笃定无错,分明知道决计无事,却又无法接受因为咎由自取被逐。
本就恃才傲物,是而越发偏执成魔。
确是天纵奇才,也确是全无可惜。
沈砚猛地偏头,咳出的血溅在身前,晕开一小朵暗红。再开口时,声音好似风中残烛。
「是我错了.」
显然杜鸢这麽一个全方位压住了他大修,将他彻底剥析之后,即将他羞恼的无法言语,又让心头偏生还有那麽一点儿的良知,难受万分。
两相结合之下,生生耗尽了心气。
杜鸢在没有答话,沈砚则自己慢慢说了下去:
「那个『蚀』字,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因为那是苍天对我所悟的认可。或许,这就是君王们所言的天命吧」
书生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他不敢看杜鸢,因为杜鸢会让他想起书院的夫子们,还有自己的恩师。
「恩师说字要养,养的是容人之心.我偏要它去啃,啃掉了夫子们的劝,啃掉了恩师的情,最后.啃掉了我自己」
沈砚此刻已经低下了头颅道:
「当年,学宫的先生过来问责,说『学无高低,心有深浅』,还说这话放在我的本命字上也是如此我当时只道他是酸,是妒,原来原来真是如此」
末了,沈砚越发偏头,好似要把自己的背都给完全拧过来一样。
「您,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杜鸢如实点头:
「是。」
若只是先前,那麽杜鸢多是叹息,如今,彻底搞明白了后,便真就如他而言了。
沈砚苦笑一声:
「您的确是道家高人.这种率直,我们儒家难见至极。」
他也终于转过了身,对着杜鸢恳切求道:
「前辈,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沈某自知罪不容诛,但能否,让沈某留个东西给这天下?不,是让沈某留个东西,给我这般的人?」
杜鸢颔首:
「只要非是邪魔之物,自然可以,所以,你想要留什麽?」
沈砚拱手道:
「死前所悟。对旁人多半没什麽用,可若是还有和我一样悟出了个『偏字』的,兴许会是份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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