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入眼(2 / 2)
说罢,目光又看向李为舟,与其他人一般。
太年轻了……
身形清瘦,既没有灵元境修士外放的灵力威压,也没有其他六宗掌门身上那种深不可测的沉凝。
连气息都淡得像青木峰的薄雾。
若不是田茹亲口说他是掌门,任谁都会以为是哪个刚入门的内门弟子。
雷千绝下意识探出神识扫过,指尖却微微一顿。
感应到的灵力波动极浅,甚至带着些生涩的滞涩,分明只有灵动九重的修为。
这个境界,在玄雷剑宗只能算弟子中的翘楚。
可这样一个人,竟执掌了曾经的北灵域第一大宗?
简直胡闹!
凌虚子拂尘上的银丝轻轻颤动,他也有些,无言以对。
难道,要将希望寄托在此人身上?
即便他能执掌五行大阵,可是……才这点修为。
李庆鸿的七星剑微微嗡鸣,像是在质疑这荒诞的现实。
他瞥了眼身边的弟子,见那几个年轻弟子正按捺不住地窃窃私语,眼神里满是「就这」的轻视,忍不住皱紧了眉。
苏婉的目光却在李为舟的眼底多停了一瞬。
他的眼神依旧很静,静得不像个只有灵动九重的年轻人。
面对六宗长老的打量,既没有局促,也没有刻意展露什麽,只像在看灵田的稻穗般淡然。那双眼眸深处,似乎藏着些与年龄不符的沉凝,像被晨露洗过的青石板,看着乾净,实则磨得极硬。
「灵动期的掌门……」
有个年轻弟子也不知是没忍住还是故意的,低呼出声,被身边的长辈狠狠瞪了一眼才噤声。
可那声低呼,却像颗石子投进众人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李为舟仿佛没察觉周遭的暗流,只对着石亭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依旧平淡:「茶快凉了。」
风穿过青木峰的灵田,卷着灵米的清香掠过众人鼻尖。
没人再说话,可看向李为舟的眼神里,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这五行宗的新掌门,实在太不像个掌门了。
石亭里的云雾茶还在漫着热气,雷千绝突然抬手,惊雷剑「噌」地出鞘半寸,紫金色的雷光在剑刃上窜了窜,映得他眼底一片厉色。
「李掌门。」
他声音里仍旧是霸道蛮横,虽口称掌门,却毫无对七宗掌门的敬意,或自恃辈分高,甩脸子道:「茶就不喝了。我等今日来,不是为歇脚,是为见陶掌门。」
李为舟端着茶杯的手顿都未顿一下,也未抬眼,只是淡淡说道:「五行宗之所以封山,便是因为家师闭关参悟大道,已到了至关紧要的时候。便是天地倾覆,也不见外客。」
他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稳,却又多了层疏离,抬眼看向雷千绝,一字一句道:「听清楚了麽?」
「天地倾覆?」
雷千绝猛地将剑拍在石桌上,剑刃震颤的嗡鸣,咆哮道:「晴水城已破!罪族老鬼蕴藏滔天阴谋,更是勾结魔族,豢养冰螭以求为祸苍生,这算不算天地倾覆?」
他豁然起身往前一步,气势凌人道:「李掌门年纪轻,不是我灵界中人,还没见过罪族为祸的模样。他们不是魔族,不抢灵脉,不夺法宝,只吞人血肉,吸人灵元,只蚀魂魄!被他们染过的地脉,百年内长不出一根灵草。被他们碰过的修士,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还有什麽,是天翻地覆的?」
凌虚子拂尘一甩,银丝扫过雷千绝的剑刃,将那躁动的雷光压下去几分,语气却比剑刃更冷,淡淡道:「雷长老说得急了些,却没说错。罪族老鬼是灵神后期,手里握着万千修士的残魂。而且这一次他们所谋甚大,果真让他们得逞,整个北灵域都将沦为罪土,五行宗也绝无幸免之理。」
他盯着李为舟,沉声道:「我们不是来求五行宗帮忙,是来提醒你们。」
李庆鸿的七星剑匣突然「咔哒」轻响,一道剑光窜出,在亭中绕了一圈,将罪族老鬼的气息凝成一道虚影。那虚影周身缠绕着青黑丝,手里攥着修士的魂魄,正是晴水城被攻破时的惨状。
苏婉望着那道虚影,湖蓝宫装下的手指死死攥着裙摆。
然而,李为舟依旧不为所动,轻声道:「是惨啊。五行宗怎会不知惨字怎写?当年在魔窟,五行宗以一宗之力镇魔祸,三百真传子弟,只活下来十七人,为北灵域挣得百年安宁。便是我宗门开山祖师,亦是以一人之力,镇压五大魔尊。他老人家一人坐化,为北灵域换来千年平和的时光。五行宗,又怎会不知危难呢?」
「李掌门。」
周玄清突然开口,声音异常清晰,道:「我知陶掌门有大事,可陶前辈是方圆万里内七宗仅存的灵神巅峰,除了他,没人能镇压得了罪族大祸。还望李掌门,以大局为重。」
田茹面色都尴尬起来,她知道,若是丈夫果真功力尚在,在闭关冲击仙灵,这会儿是一定会站出来的。
不然,道义上不好说话。
然而李为舟却浅笑一声,依旧不疾不徐道:「大局为重,就该保护好家师的静修。诸位首先要做的,就是立刻传信回宗,请高人前来剿灭罪族。另外,我知道有人认为当年五行宗总是遇到魔灾爆发,死伤惨重是运道不好。但,我还是要明白的告知诸位。我五行宗,为了大局已经付出太多。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对我宗门横加指责。」
此言一出,六宗长老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雷千绝的怒火烧得更烈了,他本就因李为舟这「灵动九重掌门」的轻慢憋着气,此刻听对方句句顶着来,还翻出五行宗的旧功,竟然还警告他们,顿时按捺不住。
「竖子狂妄!」
他猛地一拍石桌,惊雷剑「嗡」地弹起,紫金色的雷光顺着剑刃炸开,竟在亭中凝成半丈宽的雷网!
不远处灵田的稻叶被这股气劲掀得漫天飞舞,连青绿色的光幕都震颤了三分。
「我敬陶掌门是五行宗掌门,才对你这黄口小儿客气三分!」
雷千绝攥着剑柄,怒视李为舟,厉声道:「你一个下界来的毛头小子,懂得什麽叫『罪族之祸』?真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就是拿你的脑袋往里填,都不够塞罪族牙缝的!」
他又往前逼近一步,雷网的边缘几乎擦到李为舟的道袍,沉声道:「今日我便替陶前辈教教你,在灵界,不是靠耍嘴皮子就能当掌门的!惹恼了我,便是陶希行出关,也得给我个说法!」
各宗弟子的眼神各异,但绝大多数都是幸灾乐祸的。
想看热闹。
倒是同为玄雷剑宗的光头胖子,看着李为舟的脸色,一时唏嘘不已。
哪怕今天真被雷千绝教训了,这小子也算牛逼飞了……
李为舟站在雷网下,月白道袍被雷光映得发紫,却依旧挺直着脊背。他没退,也没怒,只是抬眼看向雷千绝,眸底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问道:「雷长老,果真要动手?」
「动手又如何?」
雷千绝的巴掌已抬至胸前,紫电在手上跳跃,道:「我为七宗长辈,还教训你不得了?我倒要看看,陶希行教出的掌门,是不是只会说那些屁话!」
「雷千绝!」
一声厉喝突然炸响,田茹猛地往前一步,淡黄色道袍无风自动,木行灵力如潮水般涌开,竟生生将雷网压退半寸。
她挡在李为舟身前,眼神里的怒意比雷千绝的雷光更盛:「你算什麽东西,你要教训哪个?!」
雷千绝被这声喝得一愣,举在身前的手微微一松。
他忘了,眼前这看似温和的妇人,当年也是魔窟之战里杀出来的硬茬,修为虽不及他们,却也绝非他能随意呵斥的。
别忘了,她还是陶希行的夫人,也是上一代五行宗主的女儿。
「田长老,我……」
「你什麽你?」
田茹打断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翻脸道:「为舟是五行宗掌门,轮得到你一个外宗长老来教训?他说错了麽?当年魔窟之战,五行宗三百弟子埋骨魔窟时,你玄雷剑宗的人在哪?如今倒有脸来我五行宗撒野,说什麽大局为重?」
凌虚子赶紧上前拉住雷千绝,拂尘往他腕上一搭,道:「雷长老息怒,田长老说的是……是我等情急之下失了分寸。」
悟原法师也合十道:「阿弥陀佛,皆为北灵域安危,何必动怒。」
雷千绝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松了又紧。
苏婉也道:「五行宗是什麽情况,大家心知肚明,何必强人所难?如果陶宗主出了差池,五行宗或许也就没有以后了。况且,田长老不是已经放开宗门,准备我等前来躲避麽?这就是五行宗的功劳了。雷长老若是觉得躲在里面没用,不如出去,或回宗门搬救兵也可。我劝诸位稍安勿躁,我已急信传回玄天馆,告知馆主今日之事。诸位也都飞书宗门,想来三五日间,必有援军赶至。」
便是她,也未将李为舟放在眼里,只字不提。
石亭里静得落针可闻,雷千绝的剑刃缓缓垂下,紫电在刃尖慢慢熄灭,终究是没再说一个字。
他现在出去,哪怕立刻往宗门方向逃,也必死无疑。
月衍门的赵轻瑶轻声道:「可那罪族老鬼,有灵神境后期的修为。罪族的修行法门重攻伐煞气,虽说寿元多比正常修士短一半,可是,杀伐之力也比同境界强的多。五行大阵若无陶掌门主持,能否坚持得了三五日?」
众人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尤其是石亭外站立的那些弟子,恨不能现在就替李为舟去将陶希行叫出来。
苏婉也看向田茹,想得到个准确点的答案。
让她意外的是,田茹,竟看向了李为舟……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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