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来讨一些回报吧(2 / 2)
“你不是缩到什么海洋与深渊的主人,真实与理性的创造者的卧室里不出来了吗?”
被提及如此羞耻的称号,张一贺面露生无可恋,却仍不出声。
见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白岐玉失笑:“我平时闹脾 气的时候,你就没多学几招?这就妥协了?睡了几个小时就来找我了?不是很生气么,不是气的都跑了吗,这还没过24小时吧,就憋不住了?”
白岐玉这样,张一贺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生气?还是单纯的骂他?还是……
他不知道,这里可以使用一个人类的成语,叫阴阳怪气。
对上张一贺小心翼翼的打量,白岐玉又气笑了:“你真是……算了。你找我做什么?”
“给你道歉。”张一贺终于开口了,“对不起。”
“哈?你又对不起我什么了?”
“……很多。”
“说具体的。”
“就是很多……”
这是编不出来了。
白岐玉觉得很累。
他端起蜂蜜柠檬水,掩饰的喝了一大口。
杯子和茶壶都是商场满赠品,很小一个,一口就见底了,压根不解渴。
他又抓起张一贺的杯子喝了,然后拿壶满上。
期间,张一贺还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就像每一次白岐玉无理取闹,每一次他露出“不悦”感时的表现。
那种患得患失的,满是讨好与谨慎的神情。
分明是高大的身子,却有种被遗弃的可怜感,像只刚找到家的狗。
装的一副呲牙咧嘴,要和你决斗、闹决裂的模样,实际上湿漉漉的眼神和发抖的身躯已经出卖了它。
白岐玉漫无目的的想,如果这家伙现在是本体模样的话,估计千万肢肢触都老老实实的挤在一起,动都不敢动呢。
“你也算来的正好。我其实也有很多话要对你说,”白岐玉放下玻璃杯,“既然你来找我,我就一次性的和你说完吧。”
他的语气很严肃,张一贺僵硬的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他的眼,似乎很怕他说一些“分手”之类的话。
“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意识到,我是一个很怪的性格。与其说怪,倒不如说,是一个空白的、透明的壳,会变成任何形状,看上去存在,但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
“长辈夸我随和,同学说我孤僻,我也不懂我到底是什么。我只是一视同仁的,对他人以相同的态度。对我好的,对我坏的,我都会还回去。还回去80%到120%,看心情。”
“如果不还回去,我就特别难受。像是抢了别人东西,欠了钱,难受。”
“我一直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这样的。后来发现不是,只有我这么怪胎。我思来想去了很久,将之理解为,没有安全感。”
“无法坦然的接受他人的关爱,无法自信的接受称赞,只因为潜意识觉得,我不配。”
“进了社会以后,步入大家都觉得不错的人生以后,我并没有好转。我让自己看上去很完美、很不错,让自己表现的很友好、很自信,是害怕不这样做就没人喜欢我,不这样做,会被看不起、被排挤。”
“你不怪,”张一贺忍不住打断他,“你很好。”
白岐玉瞪他一眼,后者熄声了。
“你当然觉得我好。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只对你不适用。”
“我……”白岐玉深吸一口气,“只有你,我是可以放心索取的。只有你的付出,我不会想着什么时候回报。在你面前,我也从来没注意过形象、没收敛过脾气……只有在你面前,我不是一个空白的、没有形状的壳,拥有了真正的‘白岐玉’的自我。”
“其实这一点,在靖德市就有征兆了。”
“你恭维我面相好,如果……如果我没有潜意识的对你有好感的话,或许,我不会对你那么不礼貌。我会同样的夸回去。”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张一贺,男人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白岐玉的眼睛:“真的?”
“嗯,”白岐玉勉强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见我对陌生人那么不礼貌过?只有你。”
“我思来想去了很久,得出了唯一的,也只能得出的一个结论。”
“因为我爱你。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张一贺露出了十分可爱的表情。
像是亲眼目睹了陨石降落,极其稀有而概率极低的事件,那种不可思议、惊讶到死人脸的肌肉失调的神情,很诡异,很吓人,可白岐玉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竟然觉得很可爱。
他忍不住幻想,如果这家伙是本体,是不是所有“小”爪爪都在炸毛呢?
“你这是什么表情?”
张一贺卡顿的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不敢相信?”
张一贺点头。
“我之前……我是说太岁它,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
张一贺没有动。但白岐玉知道,就是这样了。
他不是太岁,但太岁曾经是他,所以他了解自己。
为什么努力响应信徒,是害怕不应验就会被忘记;为什么对祂那么态度恶劣,是害怕得到了爱后,祂就会离开。
他们的性格是一样的。
但不同之处是,太岁没经历过25年的人间生活,不知道世界上就是有无缘无故的爱。
咖啡馆的侍者会劝慰痛苦的顾客不要自杀;小云儿会因为好吃的包子救无亲无故的人;初中生和小鱼人会给素味平生的人珍爱的东西。
这个世界是好的,大部分人和小部分神都是好的,可以相信这个世界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与善。
也可以相信祂就是不顾一切的,超脱生理本能与生殖隔离的去 爱他。
“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白岐玉不知何时已经泪落满面,却仍旧笑意盈盈,“不要再默默的,卑微的付出了。偶尔,我是说再多一点,也去讨一些回报吧。”
暴雨烦躁而自暴自弃的砸着窗户,老式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整个世界,整片凝固的空气,都回荡着即将崩溃的尖啸声。
梦要醒了。
白岐玉紧紧抓住僵硬的张一贺的手,说:“虽然我还没有过去的记忆,也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了,但是……人的性格是不会变的,喜欢《麦克白》的,挑食的,洁癖的太岁,还有我,真的都是爱你的……”
抛却记忆,抛却身份与神体,但我从未变过。
“啪”——
梦碎了。
白岐玉猛地从冰冷的海水中坐起身子,通透的玻璃穹顶外,是一片平静而沉寂的蓝。
好像整个海域都陷入了沉睡,没有光,也没有鱼人游动。
他缓缓地走下床,推开透明的玻璃的门,突然,被口袋里的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是一个看不出年代古董,一个剥落脱漆的,氧化的很惨的高脚酒杯,海星人给的。
白岐玉突然想起来,这个酒杯,是在古巴比伦空中花园里喝香槟时用的。
他小心翼翼的把玩着,指尖滑过一颗颗黯淡的宝石,发现酒杯底上用锐器刻了一行符号。
很怪的符号,不是已知语言体系中的任何字母,却有种独特的韵律感。
白岐玉不认识,可脑中突然浮现了一个词。
“8:8……?”
变故突生。
海水剧烈突然震荡起来,犹如虚无中一个极点发生了爆发,无数涡旋从螺旋状的高柱周围迸发,发出那种令人牙酸的“呲呲”声,白岐玉分辨的出来,是压强极速变化下气体与液体相互挤压的声音。
震动顺着波浪高速蔓延,很快,白岐玉就听到了水晶屋的破裂声,有裂纹从正中往外扩散。
他顾不得多想,赶紧朝空旷地方跑。
可白岐玉不会游泳,人的躯体也不具备在水中高速移动的能力,只能学着鱼人的模样,很笨拙的双腿并起来往前冲,可一个不慎跌倒后,速度更慢了。
水晶之屋碎了。
有年岁过久的螺旋状高柱从最上空碎裂,化作末日般高楼坍塌般的残骸,缓缓坠落……
将白岐玉砸在身下。
坠落速度不快,水的阻力温柔的减缓了大部分动能,可那是将近两吨重的碎石。
听到脊椎清脆的“啪”的碎裂声,白岐玉双眼一瞬失明。
倒是不疼。
……
“呼,呼……啊!!”
“小林,别睡了,要出发了。”
肩膀上传来大力的摇晃,林天羽怔愣的睁开了眼。
面前人脸上糊着厚厚的泥巴,像刚从脏水沟里爬上来,姿势很不雅观的叉腿蹲在地上,一只手领着一把军工铲。
他穿着青蛙纹的连体工装,□□镜的镜片离得很开,反射着肮脏的水光,这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面前人像只死不瞑目的青蛙。
是艾春生。
刚才……那个深海地震,诡异的都市坍塌,还有自己逐渐变成肉瘤被人囚禁的记忆……是噩梦?
林天羽像是看到鬼一样,尖叫了一声,往后退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青岛小王子,你赶紧来看看你表弟!”死不瞑目的青蛙哈哈大笑,“几岁了,睡觉还流口水!”
被称作青岛小王子的杨屿森,穿着LV夏季特别款速干衣,头顶一副硕大的GUCCI□□镜,头发是精心养护的发型,打满摩斯后,僵硬的像一团脱了水的海绵。
不过,撇除私心来说,无论是一身前卫潮牌的衣服,还是健身房和高档蛋□□塑造的身材,杨屿森都称得上帅哥。高富帅。
此刻,他正背对着众人,蹲在地上挖什么东西,三个女生陪他聊天。
听到艾春生揶揄林天羽,杨屿森大笑:“没办法,他在郊区读的书,可能那群穷鬼朋友把‘穷’毒传给他了。”
> 秦小酒,登喜路,云烟很配合的笑的花枝招展,浮粉后肿胀惨白的脸像三个女鬼。
但林天羽仿佛大梦初醒,顾不得拌嘴,一个踉跄从行军床上坐起来,张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正位于一片潮湿阴冷的森林中。
可视距离极低,四处都是一望无际的阴影幢幢的黑,黑的令人发慌。那些阴霾处张牙舞爪的枝桠,像这片大地上枉死徘徊的魂灵,正居心叵测的盯死着这群入侵者。
夜很深了,凌晨三点、或者四点。
天空中一轮大的离奇的圆月,像审判的巨人居高临下的视线,冲击着林天羽怔愣的视网膜。
面前是一片平坦的空地,胡乱散落着生活垃圾。
男人们正搭着手拆卸帐篷,不受欢迎的女人们:裴诗薰、好彩(裴芝琪)、白梅正收拾背包。而像杨屿森、文森特这样的出资者,还有他们二人的附庸者,林天羽、秦小酒之类的人,在一旁看戏。
好熟悉的人和景……不,只分离了一年多,说不熟悉是假的……
但这群人,不都死光了吗?
“饱头山?对,这里是饱头山!”林天羽的嘴颤抖起来,像是在说胡话,“我回来了?”
他从地上跳起来,疯了一般冲向杨屿森:“下山,我们赶紧下山!!”
杨屿森吓了一大跳:“你他妈在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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