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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这一地鸡毛。
木质的房门在沈里身后缓缓闭合,梳着高髻的公主坐在禅椅上垂眸,宛如一幅早已不知道泛黄多久的仕女图,眼神哀伤,不知神思。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沈小郎君从宗人塔里出来之后,情绪就不算太高。
闻时颂也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最初根本就不是很赞同带沈里来探视。先不说沈里幼时本就和清河公主十分亲近,只说沈里本就是这么一个爱多管闲事的性格,他总在自找麻烦。
就像两人小时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闻时颂当时还小,对陌生的皇宫充满了抗拒,甚至可以说是怨恨。
因为这里面既没有他熟悉的大臣府邸,也没有全身心围着他打转的朝臣一家,更没有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理所当然。只有高高在上的父皇,比起他更亲近其他小孩的皇兄,以及任由他哭闹不休也绝不松口的母后。
这里的人一点也不好,他讨厌他们,他要回“家”!
敢想敢做的闻殿下,在那个发誓要痛恨全世界的夜晚,真的开始了他的离宫出走,并成功迷路在了他不甚熟悉的后宫之内。
夜幕低垂,宫门落锁,一道道狭长的甬道在幽暗中被拖得老长,它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宛如一座永无尽头的迷城。冬日的枯枝在暗红色的宫墙转角投下了崎岖斜影,如同一个个潜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正张牙舞爪着,准备吞噬掉每一个途经此处的无辜之人。
当年也不过六岁的闻小殿下又冷又饿,在饥寒交迫中,不可能不感到害怕。
尤其是闻时颂总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人,从他偷偷离开宫殿之后起,就一直在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这让他不禁想起无意中曾听大臣府邸的下人讲过的乡下鬼影——它没有五官,四肢扭曲,总潜伏在乡间小道的暗处,死死注视,如影随形,直至某个瞬间,带着尖锐的啸音追逐而至。
闻时颂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脑海里就有越来越多的吓人细节疯狂涌现,他根本不敢回头,只敢疾走,并越走越快,直至最后都跑起来了。
结果怎么着?
那挥之不去的脚步声也噔噔噔的开始加速,似马蹄,如御风,彻底攻破了坚强的闻小殿下的心理防线。
差一点,真的是差一点,他就要哭出声了。
直至闻时颂听到后面先传来了好大一声的绊脚声,那个跟着他跑的“鬼影”先哭了,细细弱弱,如小猫叫一般,既委屈又可怜。
闻时颂:“……”
年幼的殿下这才终于有了勇气回头,看到的就是穿着十分厚实,甚至可以说有点过于厚实的沈里,正跌坐在宫道的石板上。小脸痛红,泪眼婆娑,手上还拿着半个想要追上来递给闻时颂的点心,另外半个已经被他压的粉碎,变得满地都是了。
那大概是闻时颂第一次学会了什么叫无语。
他真的是哄了沈里好久才把这个难搞的小孩哄好,等他问沈里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沈里却只是抽抽噎噎的说,我看你晚上没吃饭,想来给你送点心。
事情的起源闻时颂当时都忘记为什么了,如今反倒是模模糊糊的有了印象。
好像是他因为什么事没得到满足,就非要闹着回“家”,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皇兄就生气了,教训他给母后道歉,他不干,兄弟俩就吵了起来。然后他一气之下,就指天发誓才不要吃母后宫里的一口饭,不喝一口水。
这句话的威力要是放在以往,还在朝臣家里的时候,对方全家都能吓得给他直接跪下,哭着求殿下不能如此怠慢自己的身体。
但是母后和皇兄这边,他这套就行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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