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2 / 2）

顾远乔闭上眼睛，强制自己进入睡眠。他听着身旁平稳的呼吸，慢慢数着拍子，放空自己的思绪。

... ...

“人甚至不能共情过去的自己。”这句话对顾远乔这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很适用。所以当他面对8岁的自己时，也会毫不留情地嘲笑对方的天真烂漫。

于是，在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梦到了那个夜晚后，也只是冷眼旁观地看着独自在黑暗中彷徨不安，可怜无助的小孩。

无动于衷，像是自虐又像是自我合理化，在心里不痛不痒地说道，‘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就不会犯这种蠢事了。’

没事的...只是三天而已，没事的...

画面一转，突然的明亮让顾远乔有点心慌。这个场景很熟悉，是顾家的大堂。周围的人也是熟面孔，全是家里的叔叔伯伯，还有他的父母。

他们围着那个小孩，看着他父亲拿着木条一下又一下抽打小孩的背。或是不忍，或是虚伪，又或是添油加醋。总之都是看客。

小孩跪得笔直，手死死撑在大腿上才没让自己的背脊弯下。嘴巴死死咬着，眼眶因死忍而发红。眼睛里是不甘，全身上下都在告诉所有人他没错。事实也是如此。

“我没有！”

每隔一段时间，小孩就会说一次，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不相信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受这个无妄之灾。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和他的堂弟一起出来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没人听他的话，于是他只能固执地为自己辩驳。很苍白，很狼狈，很可...笑。

顾远乔到底还是扭过了头，不愿意继续看那场没有意义的作秀。别的不说，木条打在身上，还是挺疼的。

意外地，他看到了这场表演秀里的另一位受害者，他的好堂弟——顾远木。

比他小四岁的男孩，这时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泪眼汪汪地替受罚的男孩求情。看到的人没一个心生怜悯，转身就对舞台中央的小孩指指点点。

顾远乔面无表情盯着顾远木，没什么起伏的心情终于有了波澜——反胃丶恶心丶令人作呕。

人群那儿又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顾远乔没管，无非是小孩被抽昏了过去。

他想看年仅四岁的小孩脸上会不会流露出愧疚，或后悔。可他没法知道，因为他昏过去了。不过，事到如今，其实也没所谓了。

“顾远木...”顾远乔低声喃喃道，听不出喜恶。

白光从眼前快速划过，四周又渐渐归于黑暗。

视角发生了变化，他变回了8岁的摸样。和被设置好的情节一样，他疯狂拍着木门，嗓子都哭喊哑了。但周围什么都没有，除了黑暗。

背上的伤口也在发出疼痛，各种情绪压在胸口让他快要爆炸了。可他只想逃离这儿。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8岁的小孩。那也是他第一次对一直敬畏的父亲，与这个家，以及自己产生了怀疑。

... ...

梦外，盛宴年刚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就察觉手被抓了，一下子，困意全跑了。

“....”盛宴年把手往外抽，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被抓得更紧了。就这手劲，要是放到他脖子上，他晚饭后的那句打诨就要真的要变现了。

“喂。”盛宴年无奈，用肩膀去拱了拱旁边的人，希望能起到作用。可很显然，依旧没用。

“啧。”盛宴年侧过身子，习惯性地用手臂撑起上半身，想用另外一只手去把人推醒。他可没有和人手拉手睡觉的癖好。

只不过头离得近了，手还没来得动作就听到下面传来急促的呼吸，握着的手也越来越紧。

‘做噩梦了？’盛宴年皱眉，也没了其他动作。

“哈！哈..哈...”一个猛然地用力收紧，盛宴年赶在顾远乔睁眼前躺了回去，紧闭双眼。没一会儿就发现握着的手渐渐松开了。

顾远乔双眼还有些失焦地盯着天花板，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慢慢调整起自己的呼吸后起身打开了床头灯。

他坐起来靠着床板，拿过手机，距离他睡着才过去20多分钟。

顾远乔盯着自己的手指，眼神晦暗不明。

他不明白怎么又做了这个让人厌恶的梦，或许是快要见到顾远木有关。看来，到时候他要文含多多“照顾”他这位可爱的堂弟了。

顾远乔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旁边的人，只是没想到与盛宴年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你还没睡？”

“你动静那么大，吵死了。”盛宴年率先移开目光。

顾远乔想起，自己醒来时好像抓得是某人的手，而且力气不小。

“抱歉。”

“...没事的话就赶快睡觉，大半夜的，装鬼呢。”盛宴年没想到自己随口的抱怨会让顾远乔老实道歉，一时之间有点不自在。他转过身子，背对顾远乔，重新闭上眼睛。

“嗯。”

开关声响伴随着简易的回答响起，随后，又重新陷入黑暗。顾远乔重新躺下，他也侧过身子，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努力想看清盛宴年的背脊。

困意还没那么快席卷盛宴年，他又缓缓张开眼睛。他感觉，顾远乔貌似有点怕黑。

一想到对方，就不自觉地有些在意。但他没好意思转身，于是放缓了呼吸，想听听身后人的动静。

所以注意力都集中在耳边，但即使这样，他也只能听到后面轻微的呼吸。

顾远乔的呼吸很浅，很浅，浅到一不注意就听不到了。盛宴年背对着他，除了呼吸，找不到任何一点身后人的存在。

到最后，自己因有些缺氧而稍快的心跳盖住了后面的呼吸声。

就好像从始至终，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一样。

意识到这点后，盛宴年没由来地，有些心慌。

半晌，他还是没忍住开口

“睡了吗？”

“没，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让顾远乔有些心安。

“小沙发那里的台灯你可以打开。”盛宴年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让顾远乔那么做。

顾远乔一愣，也默契地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只是带着笑意回复了一句，“你没关系吗？”

“没事啊，我习惯戴眼罩睡觉。”说着，盛宴年拉开床头柜，拿出一副眼罩带上。

“哈哈，好。”顾远乔也没推脱，起来去开灯。

等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盛宴年依旧侧着身，只不过因为高低差，他能看清对方脸上带着的眼罩。

眼罩很新，没有一丝划痕与褶皱，一看就知道是刚拆出来的。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只是第一次觉得台灯发出的暖光有了温度。尽管不能够完全驱散黑暗，但也足以让他入眠。

“谢谢。”顾远乔轻声说道。

“嗯嗯...”盛宴年从鼻子里发出两个气音，“赶快睡觉，困死了。”

“晚安。”

“嗯...晚安...”盛宴年最后含糊不清道。

顾远乔这回看清楚了盛宴年的背脊，他盯了一会儿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好梦。’最后他在心里说道，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盛宴年。

这章透露了一丢丢顾总的过往~

下话还会有新人物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