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1 / 2)
黑皮书
41号联排门口一片狼藉。
纸箱家具挨挨挤挤,套着白色塑料膜,风一过,张牙舞爪地飘渺,跟幽灵似的。
院落植物也在同时整修,烂泥蔓延到马路上,殷天只能踮脚躲着走。
自1999年后,41号院没再这么热闹过,搬家和清理的工人济济一堂。
庄郁那时候虽是租住,但也想打理,可工作的案牍劳形彻底灭了她这念头,回家只想躺尸。
殷天推开自家院门,瞄着摊了一马路的家居物品,判断此次入住者的性别。
一个男人穿着素雅的家居服走出房门,端着咖啡笑容可掬地向她挥手致歉,“sorry,挡你路了,东西有点多,需要些时间,很快就能打理好。”
殷天面无表情地点头。
“您好,我叫米和。”
殷天盯住他伸出来的手掌,骨节修长,指甲得当,没有戒指痕迹。
她慢悠悠将手递出去,“殷天。”
两人没握上。
米和想起了什么突然抽手,“有你快递,你不在,”他跑了两步回门里拿,咖啡晃晃悠悠,“我就帮你签收了。”
殷天寡淡接过,沉得累手,颠了颠,看他一眼,“谢了。”
米和立在雕栏处,双眼锁着她背影送她进屋。
半饷后,如愿听到一声猝然惊呼,和重物落地的响动。
他笑了。
冲着棕色大门延展出一个斜嘴的奇特笑容。
轻轻一歪手,将杯中咖啡悉数浇进刚插|苗的花圃里。
42号门厅昏黑,殷天缩着身子死命往后蹭。
鸟骇鼠窜地蹭进角落,瞪着鞋边的快递。
寄件人一栏,歪歪扭扭,稚嫩的字体,写着“桑国巍”!
她太熟悉了,她帮桑国巍写过语文作业,长期模仿他的字迹。
一笔一划都雕刻于心,能一眼辨别,这就是他本人所写!
殷天连滚带爬跑出去,米和一只脚踏进自家门里,指挥着柜子摆放的方向,他家族素来讲究风|水,耳濡目染他也重视。
殷天单刀立马地追过来,米和已经进屋。
“米——!”她突然忘了后一个字,戛然而止地停在门边。
“和。”米和笑盈盈回头提醒。
那么多年,她依旧对这房子如临大敌,就立在门口,脚尖触到了门槛,忙往回缩。
这才发现跑得急,没穿拖鞋。
“快递谁送来的,人长什么样!”
“工作服,黑帽,口罩,长相没注意,怎么了?”
米和从鞋柜拿出双新拖鞋,弯腰放在门里,扭身叮嘱,“花瓶不放那儿,放东边柜上,先压符,黄色的那个符,再镇上花瓶。”
“他说什么了吗?”殷天抻着大脚趾,小心翼翼把拖鞋一只只挑出来,愣是没挨41号房内的地板。
米和饶有兴致地看她。
殷天穿上拖鞋,触感软软糯糯,脚下有石子扎得疼。
她金鸡独立着拍脚底,摇摇晃晃,硬是没扶门框。
米和绅士地将手停在她腰侧,以防她重心不稳,“这快递是到付,必须有人签收,所以找到了我,跟我嘱咐不要随意打开。”
“到付?多少钱?”殷天摸屁兜钱包。
米和摆手。
“多少?我不是客气,我得算距离。”
“28。”
“不是本地。”她喃喃。
米和指了指院外扒护栏的一男一女,“你认识吗?一直在看你。”
殷天一回头,是在小区遛弯的张乙安和老殷。
“这鞋多少钱?”
米和一愣。
“多少?”
她飞快抽出张100元塞他掌中,心事重重要拽着老殷离开。
老殷双手握着粉色拉力绳,正做扩|胸运动。
一看米和清新俊逸,竟能笑着跟自家闺女聊天,当即喜出望外。
甩开殷天的手,热情高涨进了41号,强行扯住米和唠家常,又有张乙安见缝插针地询查,半个小时下来,已然将米和家史彻底刨了一遍。
殷天懒得理睬,一手包裹,一手饭菜端进卧室。
迫不及待地开了纸盒,塑料膜包裹得结结实实。
剪开竟是本如A4纸般大小,俩板砖相叠厚度的黑色牛皮手札。
封面肮脏破旧,水渍浸染,血迹漫漫。
第一页正中|央画着个繁复的家徽图腾:两条细长吐信的加州黑白王蛇缠绕着形状异变的国际红十字会标识,远看似个骷髅。
用花体书写着字母,墨迹有深有浅,殷天辨别了半天,才看出那不是英文,而是拉丁文。
图腾下有一长串字迹迥异的人名。
她随意挑了几页翻看,能对应找寻到各自字体的文段,由此断定这些人名皆是作者。
殷天今儿被嫌犯和孙小海一闹,又将了郭锡枰一军。
事儿堆事儿,又杂又闹,没了胃口,索性将饭菜推远,研究起这厚实的手册。
入眼处字迹潦草,密密麻麻,挨挨挤挤。
图叠着文,文盖着图。
以中文、英文和拉丁文为主,还有些文字殷天从未见过,眼睛恨不得贴在纸上,也认不全形态夸张的勾勾绕绕。
连蒙带猜,她隐约能看出这书记录着复杂的诡秘人体致死病理反应和大量的刑侦痕迹学信息。
内容庞杂,落笔精细且有大量空白未完成的记录。
好比现在翻着的这一页,“一个男人头部中枪大量出血,能否存活?”下面给出了详细的解答。
“0.22小口径子弹能轻易射穿皮肤,却不易射穿颅骨。弹头会在头皮底下穿行,一路绕头部停留在颅骨对侧,也有大概率击中颅骨,反弹并传出头皮,此时会有进|入和射|出两个伤口,且相当接近。”
旁边有另外字迹补充,“两者伤口亦有可能位于颅骨对侧,或弹头在击中颅骨时变形压扁,留在进入伤痕的正下方。所有情况皆会引起脑震荡,严重者丧失意识。”
殷天看得入迷。
米和也看得入迷。
他特地在二层选了间能看到殷天卧室的房间,点了披萨,就着朗姆酒,写律师事务文书。
但他心不在焉,时不时瞄向殷天的窗户:她躺着看,趴着看,拿放大镜盘腿坐着看,脖子弓得跟虾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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