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失意孟山人(2 / 2)
张岱一身燕居薄衫,自是不好直接招待宾客,返回房间中换了一身更得体的时服,然后才往别堂行去。
「连日不见,六郎风采日新,使人望而心折,长欲从游!」
孟浩然四十几岁,身材并不算太过高大,穿着一袭剪裁得体的圆领袍,倒是瞧不出多少隐逸山人的洒脱出尘,与时下周游畿内的时流士人们并无二致,见到张岱后,连忙从席中起身相迎。
「孟山人过誉了,我神闲意懒丶无事劳顿,哪有什麽风采日新。」
张岱阔步走入堂中,抬手示意孟浩然入席坐定,将其打量一番,发现孟浩然眼袋有些重,似乎近日睡眠也不怎麽好。
这倒也难怪,任谁屡试不第,心中也难免会充满挫败感和自我怀疑。尤其孟浩然已经不是小年轻了,四十几岁的年纪,本身也颇以文才自诩自任,但却屡屡面对这样一个结果,心情怕是更加沮丧。
「今日冒昧登门,是向六郎辞行。去岁六郎诸多嘉勉之辞犹在耳畔,今岁却又试而不第,辜负劝勉,甚是惭愧。本来已无颜面再登门作扰,不辞而别终究不妥,是故再厚颜来见……」
落座之后,孟浩然又一脸惭愧的对张岱说道,神情之沮丧较之去年还要更甚,可见今年的失利对他的打击更大。
「今岁选情确是比往年要焦灼一些,朝中也人声颇杂丶诸多议论。孟山人此番失利,非战之罪。古人三败,犹不为屈。山人始二,志沮仍早。」
张岱见孟浩然如此沮丧,又开口劝慰一番。
「六郎壮志少年,凡所言论,皆气壮警人,让人深羡。老物四十,本应不惑于物,却仍汲汲名利,一辱再辱,当知耻而止矣。」
孟浩然又是感叹一番,旋即便又转移话题道:「前日亦与友人同游曲江,闻六郎凭一己而阻群士之壮迹,亦不免暗动小人心肠,心中快意不已。今日来拜访六郎,也是谢此快意!」
他科举落第,日前便与几名一起落第的友人在曲江附近踏青游玩丶排遣怅怀。当听到今届新科进士们被张岱搞得那麽狼狈,心中自然也是大感快意,一时间落第后沮丧的心情都好转不少。
「群徒鼓噪,一时孟浪游戏,让孟山人见笑了!」
张岱闻言后便也摆手笑语道,倒是没想到无意间还帮孟浩然出了一口恶气。
「不然,六郎前日诸作俱是上乘,某等同游者论之竟夜。其扈从之诗『万乘亲斋祭』深合王摩诘趣致,《古意》之诗道尽直士气概,《春池》诗如群声共趣,六郎不只才情高捷,还知人深矣……」
孟浩然显然是跟友人们对张岱几首诗作都做了不少阅读理解,这会儿将各诗特点都一一道来,更由衷感叹道:「诗辞一道,六郎已成方家,变化之道既精且繁,仿佛指间玩物,信手拿捻,气象顿成。燕公艺传于此,可谓得人。某等群众方叹未已,又闻『沧海巫山』,唯五体投地,更无别言!」
能够得到孟浩然如此的推崇夸赞,张岱也免不了倍感喜悦,他正要跟孟浩然仔细寥寥时流对自己诗风的讨论,忽然又有家人入奏道:「禀六郎,有客持帖自言乃尚书吏部考功员外郎赵不为,外堂求见。」
孟浩然闻听此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这赵不为正是将之黜落于此届省试的考官。他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六郎既有贵客来访,某便先行告辞。」
「山人何必急去,留此继续畅谈!」
张岱抬手示意孟浩然坐定下来,然后才又对家人说道:「且去出告那位赵员外,今日我有客需款待,他所诉若非急事要务,请择日再来。」
仆员应声而出,孟浩然却还有些迟疑道:「赵员外当直典选,婉拒于外,怕是有些不妥吧?」
名利场是一个势利圈,往年孟浩然安处山南自也恬淡悠闲,但是随着他几度入京应举,也见识到此中各种人势的高低差别。
考功员外郎品秩虽然不高,但却是不折不扣的贵要之职,众多应试考生的前程都捏在其人手中。每入考季,多少人求见不得。
而今其人主动来张家求见,自然显示出张家的权势之大,却被张岱自作主张的拒之门外,这自然不免让孟浩然暗生忐忑,担心张岱年少轻狂而得罪了人,所以便赶紧提醒一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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