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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肚子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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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肚子饿

巨野泽东岸的一处野渡,数不清的小舟就像是蚂蚁一样将河上大船上的物资往岸上送。

河岸上,无数木箱草垛都堆积在一起,来自西川丶光州丶寿州丶还有各色叫不出的地方的口音充斥其中。

他们从小舟上不断驮运着物资下来,然后在一片稍微平坦的河滩地上堆放物资,然后边上还有度支的书手正在看着箱子上的封条,开始记录。

在堆场的外围,刘信脱下头盔,向不远处的使君行了礼,然后就带着二百多的突骑奔了出去。

他们将负责探查周边十里内的草军情况,以及拉出一条警戒线,用来为这处临时营地争取反应时间。

赵怀安看到了,点了点头,目送刘信他们远去后,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这里。

这一次保义军从郓城出发横渡到这处野渡,一共汇集了六个半马步都,其中重步一千八,突骑八百,帐下甲骑四十,此外还有随军的附兵两千,随夫三千。

至于其他人中,刘知俊带着一半的飞虎骑不晓得奔到了哪里,而金刀和无当二都则与宣武军一道去了任城那边。

对此宣武军是一万个支持,这种只要远远看着,不用拼命的活,是最适合他们的。

此时,保义军的六个半都就这样在水上来回忙碌着,无论是吏士丶附军还是随夫,全部卷起袖子在那边扛大包。

在各自小队将的组织下,驮运工作虽然还是乱,但却没有停歇卡住的地方,一直在往下推进。

可如此多的物资,即便全军一起上,还是从中午干到了下午。

直到三个时辰多以后,船上的人员和物资才运送的差不多,而这会太阳都开始偏西了。

这个时候,营地的伙夫们也开始准备着今晚的伙食,

因为今日是重体力劳动,后勤司专门准备今夜加腊肉,再弄点湖里的水产,稍弄一下就是一顿好饭。

而那边,在将物资和人员运输完,那些随夫们依旧没有停歇,而是继续用大船上带来的木排开始在野渡外扎营。

这一次扎营的目的就不再是作为临时的了,而是作为一个坚砦去建设。

这也是赵怀安从高骈身上学习到的,那就是不管仗打得多顺风,一定要给自己留个后路。

当年还是在西川的时候,高骈在收复雅州后,直接在雅州的大江上建设浮桥,当时还是他赵怀安督工的呢?

那时候高骈就是做了这样的打算,将未虑胜先虑败这个军事经验用如此形象的方式展现在他的面前。

此后,赵怀安就一直没有忘记过。

而现在,赵怀安就是效仿高骈的故智。

经过几个月和草军的战事,赵怀安也开始读懂了草军这个对手,在发现对手的诸多优点后,也很自然地看出了他们的不足。

草军目前存在一个显着的缺点,那就是他们缺乏水师,这倒不是他们队伍中没有善操舟者,而是他们的就食范围必须深入到更广阔的陆地城市,这样才能维持草军的规模。

所以这也造成了即便草军缴获了一定规模的船队后,也往往用于渡河之用,而不是长久的使用。

因为一旦主力深入到内陆,留在岸边的草军会变得相当危险,所以草军无论吏士还是家属全部统一行动。

而赵怀安就是利用了草军的这一缺陷,在这片野渡建立水寨,作为自己的后路。

一旦他在兖州一带遭受挫败,他还可以返回水寨,然后从巨野泽这边撤退回郓城。

这就是未虑胜先虑败,永远手里多攥张牌。

当随夫们在扎水寨的时候,赵怀安正坐在驴车上缓缓驾驶在营地的外围,身边站着一众义社门徒和义子们。

站在大湖前,赵怀安忽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看看眼前的景色。

此时在他的面前,已经压了很低的夕阳,将最后的馀晖洒在水面上,凉爽的湖风吹在他的脸上,非常治愈。

湖面上时不时能见到一些小岛,它们就如棋子一样布在湖面上,交错有致,给人一种和谐的美感。

此时夕阳又压了半寸躲在了一片云彩后,温暖的夕阳从云彩后照出,最后洒在湖面上,使得湖光呈现着不同的颜色。

有些地方暖黄一些,有些地方则更透亮一点,当湖风徐徐吹拂着湖面,波光粼粼仿佛鱼龙在游走。

而他的门徒和义子们都站在驴车边,甚至连那四头粗傻的健驴都站在原地,与赵怀安一起沉浸地看着眼前落日的美景。

当赵怀安看见夕阳已经躲进云后,对身边的门徒们说道:

「不要眨眼间,太阳很快就要跳下去了。」

说着,赵怀安自己也睁大着眼睛,死死盯着远方的湖面线。

忽然,也不晓得是哪一次眨眼的时候,当再看,太阳已经彻底落在了湖下,而仅剩的馀晖依旧留在天空和湖面上,颜色更加柔和。

此时,赵怀安才感叹了句:

「真不错!」

然后赵怀安就看向了前方营地内的保义军吏士们,看到他们也在看着这片夕阳,心中被触动了一下。

这本该是无数寻常日子都有的落日,可却是他们中很多人看过的最后的馀晖了。

当看见郭从云带着刘信等人纵马奔了过来,赵怀安对旁边的孙泰丶赵虎说了句:

「你回去告诉老墨,今天咱们甲板上不是跳上来一条傻鱼吗?我看得有十斤吧,今天晚上咱们就吃它,记得放点豆腐丶小葱丶炖汤。」

二人点头,便直奔回营地。

赵怀安美美地砸吧了下嘴,正要再感叹一句「鱼头炖豆腐,神仙都不换。」

忽然那拉车的四头傻驴齐齐叫了声,然后当着赵怀安的面,拉了一泡屎,直熏得赵怀安大骂:

「你们这四头蠢驴,迟早一天把你们熬成阿胶。」

然后赵怀安就跳下了驴车,避过屎臭,带着郭从云他们到了风上头,准备听他的汇报。

……

刘信额头汗涔涔的,接过旁边郭从云递过来的水袋,连喝了一大口,然后对赵怀安道:

「使君,咱们差不多把附近十里范围都侦查好了。」

赵怀安在听,然后刘信便将哨探到的情报俱告。

三个时辰前,刘信带着二百馀骑沿着桓水东岸开始拉网哨探着附近的草军踪迹。

那副声势完全就不像是悄悄地探查,而就是打草惊蛇,向那些草军宣示着他们保义军的到来。

所以刘信就像是带着突骑在野外狩猎一样,以差不多十骑左右的规模,形成一条南北长七八里的梳子,开始梳着桓水北岸的广阔平原。

之所以如此,就是赵怀安晓得藏是肯定藏不住的。

草军的那些票帅们只要有正常的智识,他们就不会放松这一段的探查。

而果然,当刘信他们只行了二里左右,就在野外看到了一支草军的部队,其中还有两匹战马被放开马鞍丶缰辔,正悠闲地吃着地上的青草。

这里靠近桓水,算是一片上好的水浇地,所以这里本该是良田,但经过两年的中原混战丶乱杀,这里已经彻底弃耕还草,成了野兔丶狐狸的栖居地了。

……

这支草军是本地人为主的队伍,被安置在这里,不是因为他们多麽机灵或者是多麽善战,可以抵御可能出现于此的唐军。

他们在这里的最大价值就是他们本身。

一旦有唐军从这个方向突破进来,被安置在这里的草军首当其冲,自然是凶多吉少,可这些人的战死却能为后方的草军提供警示。

是的,这里的草军小帅甚至不愿意拿哨骑去哨探,而是直接拿外围的草军性命作为警报。

很显然,在他们眼里,前者的价值远远高于他们。

而更妙的是,这些被安置在这里的草军还没觉得有什麽问题。

因为绝大部分草军都是被这样安置的。

草军的人数多达十馀万,甚至依附在外围的更多,这麽多人猬集在一片区域是不现实的,这超出了土地的承载能力以及补给能力。

从原始到现在,人类都是聚集居住在一起的,这样做既有生存的需要也有情感的需要。

可聚集是需要代价的,差不多一个区域自然形成的人口规模上限在二百五十人到四百人之间。

而且还需要以血缘为纽带来维系,不然这个上限还会更低。一旦超过这个上限,这个聚落就需要再分一支出去,到其他地方开拓。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一片土地上产出是有限的,人类的活动半径又是有限的。

文明发展到大唐,虽然和原始人相比已经足够优越了,但依旧不能破开这个困境。

如天下最大的城市,长安,其人口有三四十万人,当中绝大部分的人又是不事生产的享乐阶级。

而为了养活这些人,光关中的粮食盈馀都不够,非得靠运河将天下其他地方的粮食运到长安,如此才能维系长安的繁华。

这就是为何人人都渴望去长安,即便是做那里的一条狗。

因为其他地方是苦闷的生产的世界,那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是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而长安,以及依托长安而繁荣的汴州,则是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快活的消费的世界,五湖四海的珍馐汇聚于此,天南地北的美人争奇斗艳。

这里是一个日与夜都不那麽清晰的世界,在这里,是人能享受到的,唯一的极乐世界。

当然,前提是你是属于这里的人,是玩乐的人,而不是那个被玩的。

而草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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