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大印我自取!(2 / 2)
不管是旨意还是口谕,几十年恪守的臣子本分让朱珪本能起身,来到案桌前便要屈膝下跪,然而膝盖刚刚弯曲半分,一股巨大的屈辱和不甘如同岩浆般涌上他心头。
他竟要向一个夺走他一切的小儿下跪!
屈辱与不甘让朱珪的双膝迟迟跪不下去。
「朱珪,还不听旨!」
赵安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让朱珪全身血液都好像冲向头颅,如果此时有血压计的话,恐怕这位前任巡抚大人的血压会飙升到330。
数个呼吸后,就在萧景伦想上前劝说时,朱珪的双膝终是软了下去,带着屈辱砸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无法对抗皇权的威压。
「臣朱珪接旨!」
这一声不甘听的明安泰都为之动容。
朱锡经的眼中更是噙满泪水。
赵安无视,直接朗声道:「上谕,朱珪即刻卸任该员安徽巡抚一职,归京任礼部侍郎。」
宣完,心中也是遗憾,因为老太爷的这个决定意味朱珪的「政治」生命仍将继续,而此人是嘉庆的班主任。
这意味用不了多久,朱珪将再次卷土重来,那时的自己如果还没有带领小贷党组建好反催收队伍,必将承受来自朱珪的铁拳打击。
朱珪低垂的头颅也在旨意宣完那刻昂了起来,双目中的精光一闪而过,深知中枢习惯的他敏锐察觉到这道上谕背后藏着的玄机。
「朱大人,请起吧。」
遗憾归遗憾,愤怒归愤怒,赵安再次使用「大人」一称,不过视线已然不再看着朱珪,而是看向朱珪身后堆满公文的案桌。
案桌的右上角,摆放着一方由白银打造的大印,此印重六十两,以一斤十六两计的话,这枚大印便重达四斤左右。
阳面刻满汉双文「安徽巡抚关防」六个大字,印泥乃用紫红印泥,故巡抚大印又被称为「紫花大印」。
有了这枚紫花大印,安徽的军政便尽管赵安所掌握。
这枚紫花大印,也是赵安冒雨前来的目标。
他不在乎朱珪死活,他要的是其手中权力。
朱珪只有这枚巡抚关防并无王命旗牌,否则当与关防共同摆放。
作为「组织」上派下来的工作交接见证人,萧景伦出于职责便想提醒朱珪交出巡抚大印,未想还没等他开口,就见赵安直接越过朱珪将桌上那枚紫花大印拿在手中。
动作乾净利落,没有官员交接时的客套,甚至连「组织上」来人都没询问一声,直接就拿了。
看的萧景伦目瞪口呆,就连明安泰也叫赵安这个举止看的微微摇头,纵是与朱珪再有所不合,这表面的客气还是要的吧。
赵安哪管那麽多,随手就要将这枚紫花大印交给一同来的徐霖保管,不想耳畔传来一声:「且慢!」
这声「且慢」可谓压抑到极点。
再看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的朱珪,正死死盯着赵安手中的大印。
「赵有禄!」
朱珪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纵然本抚.纵然老夫已奉旨革职,然朝廷制度,新旧官员交割应有章程,巡抚关防印信事关国体,岂容你如此.如此」
朱珪想说的是赵安这般不把他放在眼中实在是欺人太甚,他只是卸任安徽巡抚回京任侍郎,不是被革职查办!
纵二人之间再不合,朝廷的体面丶官员的体统还是要的。
只不知为何,赵有禄目中突然闪过的一丝寒意令得这位宦海沉浮几十年的朱大人,心中没来由一跳,接下来的话竟卡在喉咙之中说不出来。
明丶萧二人见状,均是不知说什麽好,唯有心中苦笑。
当真是老秀才撞上愣头小子,唉。
「如此什麽?本官奉圣命署理安徽巡抚,朱大人是要抗旨不给我这关防大印,还是说朱大人身为本官的前任,要教本官如何做事?」
赵安嘴角的蔑视就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就不按套路出牌,你朱珪能奈我何?
「你!」
朱珪为之一滞,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萧大人。」
赵安不再理会朱珪,转向吏部郎中萧景伦,「按朝廷规制,交割印信文书,核点府库钱粮丶兵丁武备丶卷宗档册等各项事宜,就劳烦萧大人主持。」
言罢,拿着大印就往帐外走去,再也不曾看朱珪一眼,仿佛这位前任就是个被丢弃的陈旧摆设,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两名侍卫忙掀起帐幄,赵安点头而过,走了数步却突然回头看向朱珪,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交接未完成前,朱大人还请暂留此地,若帐册有什麽不对,本抚也好及时上奏朝廷请朱大人补上亏空。」
说完,又朝几名随他一起来的侍卫吩咐道:「还请各位将朱大人案上的公文替本抚收着,本抚也好及时处理。」
「嗻!」
几名鹰狗侍卫连忙掉头涌入帐中,将朱珪案桌上的公文「席卷一空」,甚至连朱珪使用的文房四宝都给拿了走。
明安泰和萧景伦瞧着这荒诞一幕,真是哭笑不得,既觉赵安行事过于乖张,又觉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朱珪不久前曾摘参于他,今日「报应」回来,旁人倒也不便说什麽。
留在帐内的朱珪许久之后突然自嘲一笑,继而笑的越来越大声,笑声中充满无尽悲凉,直到最后笑声变成剧烈咳嗽,咳得朱珪只得扶着案桌,身体像是被抽空似的。
「父亲,您多保重,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能被那小人气坏身体.」
朱锡经不断拍打父亲的后背,唯恐父亲被气出个三长两短。
「东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皇上只是让您回京任职,并未对东翁有所斥责,这说明在皇上心中东翁还是朝廷栋梁,将来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啊」
汪兆兴也在边上竭力劝说着。
咳了片刻,朱珪渐渐好受些,疲惫不堪坐下,看着一脸紧张和担心自己的儿子丶幕僚,喘了会粗气,提笔想写「养性」二字警省自己,却发现案上笔墨早就空空。
竟是没气着,反而轻声一笑:「小人得志,大抵便是如此了。」
「父亲既知赵有禄乃小人,又何必与他置气。」
朱锡经从角落炭炉上提起茶壶给父亲倒了碗温水。
朱珪却没有接过,而是抬头看向不曾被放下的帐幄,以及不远处被紧急召集列队的抚标官兵,半响微哼一声道:「老夫且忍他三年,看他三年后如何个楼塌屋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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