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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日开始生的白发。
是在看到隋棠血书的那一日,还是在沛儿离开的那日,亦或是在二次南伐被长刀劈入胸膛昏迷后又醒来的那一日……
只知道,在又一次朝会上毫无征兆地吐血昏迷后,他被太医署判下寿数,三五年。
三五年。
近臣心腹闻之都难言悲苦,唯他自己,竟感到一丝欢愉。
在榻上养了月余,攒出一点精神后,他召来胞弟,赠他一物。
蔺黍接过阅之,俯身大骇。
蔺稷道,“我时日无多,膝下亦无子嗣,族中有战功者非你一人,各路诸侯降之日浅其心难判,我去后若无明诏,国中必生大乱。天下分裂日久,难得在你我兄弟手中重合。百姓实苦,亦难得片刻安宁,就莫要让这世道再乱了。”
鸿嘉十年春,蔺稷立胞弟蔺黍为皇太弟,入主太极宫监理朝中庶务,自己退居原司空府,长住长泽堂。
搬回这处时,正值三月阳春,府中经过修葺,草木重新葳蕤。
他坐在寝殿东侧间的窗台下,有些不知所措。目光时不时越过那座六合嵌纱屏风往西侧间妆奁处望去。
以前,她总是坐在那,偶尔也来东侧间坐。但他一回来,她便识趣地坐回去了。西侧间日头短,窗台内外都是冷冰冰的。
蔺稷起身坐到了这处,入冬至早春会烧地龙,她应该不会太冷。
他坐在妆台前,又望回东侧间的书案上,那处放着一个箱笼,里头有两个妆奁,都是她昔年之物,他从宫中带出来,从春到夏,终于忍不住重新开启再阅。
有血书字字泣血,有荷包发黄变旧,有二十铜板占着泥巴,有残缺不平的金叶子坑坑洼洼……
无他的岁月,她一个人的日子,到底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时
有齐隋皇室女,十三代嗣,名棠,五岁就藩冀州,封邺城长公主。公主为泰控,三献冀州城,为世人鄙。十七嫁与臣蔺氏稷,三年,产子而亡。立朝四年,追封为后,葬首阳山陵。】
蔺稷载她生平,漫漫二十年,虚虚几行字,血热字冷简书薄。
这还是他写的,若换史官,大抵更仅剩只言片语。
屋中旃檀香弥漫,静不了他心思。她分明是鲜活生动的,他记得她最后的那些日子,嬉笑怒骂,爱恨桀骜!
他还记得,记得……
笔从他手中落,岁月似枯黄落叶,随风而逝。
他又开始抚摸那个箱笼,往事伴随着隋霖的一些话,慢慢在眼前浮现。
十七岁的少女嫁他为妻,他归来甚晚,在她十八岁才与她初相见。
这一年五月,他们圆房,她被他弄伤、斥责,最后又被他孤身扔在院中。她主动示好,用竹签拼字给他写信,信上一“安”字,他送了一只兔子给她,她养了许久。隋霖说,她毒破在十八岁的年终,所以……
“噗通——”
他的脑海中一声巨响,眼前水花四溅。
所以那年夏天,她在曲飞池一跃一跳,是中毒无解后真的在求死?还是拼死想看看这世上是否还有人在意她?
【朔康七年季夏,是日天晴,荷香莲子甜,有人在爱我。】
【相比我让阿姊对世绝望,你让她流连人世,可是她那样的身体和处境,竟不知我与你,到底谁对她更残忍?】
……
还有这些金片子,这个荷包,这染泥的铜钱,又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他穷尽心力,妄图拼凑她的一生!
……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这日,蔺稷晨起去政事堂坐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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