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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咖啡厅坐半天,又偕同一起往餐厅吃饭。一边吃一边说话,还在桌上点点画画。声音不大,气氛却热烈得很。洪鑫垚坐在角落里,借着一株盆栽挡住自己身形,眼神不停透过枝叶往那边扫视。一盘子食物下肚,也不知到底吃了些什么。

因为有当年卫德礼的前车之鉴,洪大少对于老外警惕性格外高。他的位置在方思慎背后,正好能看见洋鬼子的脸。果然,过不多久,那洋鬼子表情就变了,眉眼都抻不开,一脸肉麻兮兮,指着方思慎盘子里的东西,大概说他吃太少。洪鑫垚咬牙切齿坐着,等那两人起身出门,才快步跟上。路过方思慎的位子瞟一眼,有限的两样食物,几乎没动。心里头抽了抽,发现前边人没影了,赶紧追出去。那老外正跟方思慎热切地说着什么,还伸出手去拉他胳膊。恰好电梯到了,就见方思慎勉强笑着说句话,闪身进了电梯,跟他招手再见,那洋鬼子到底没好意思追进去。

消失在电梯门里的背影单薄孤寂,好似不过几天就瘦了一大圈。洪鑫垚捏了捏拳头,默默走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周五,也是会议最后一天。方思慎宣读了自己的论文,又参加了两个小组的讨论活动。闭幕式结束后,某些性急的学者直接从会场去机场,不着急的则成群结队溜冰滑雪喝酒泡吧。方思慎婉拒了同行邀请,一个人回到酒店,在咖啡厅要杯饮料,坐在窗边发呆。

酒店位置极佳,从窗户望出去,就是雪白晶莹的山尖,那里有整个西洋大陆最好的滑雪场。眼前有点模糊,头也有点发沉。自从第一天下飞机,就一直是这样,不严重,也不见好。方思慎把它当作水土不服的轻微症状,没放在心上。这时候闲下来,刻意忽略的不适忽然变得明显,手掌撑着额头,脑袋才不致趴下去。

“嘿,方,就知道你在这里!他们说要去施威茨公园看雪雕,我想你也许感兴趣,怎么样,一起去吧?”

方思慎抬头,望着对方热情的笑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身后有人道:“抱歉,他约好了跟我一起去。”

老外很吃惊,但马上又笑着继续邀请:“你是方的朋友?一起去怎么样?人多有意思!”

“对不起,我不是他的朋友。”洪鑫垚拉开方思慎身边的椅子坐下,抓住他的手,气势比站着反而更具压迫感。

“我不是他的朋友——我是他爱人,来接他回家。”淡淡一笑,“我们好几天没见面了,你一定能理解。”

老外震惊不已,把两人看了又看,终于打个招呼走了。

方思慎转过头,神情有点儿呆:“你……怎么来了?”寻常一问,听不出悲喜。最初的郁闷情绪沉淀到现在,既发泄不出来,也洗刷不下去,化作粘稠一片,蒙在心上。

洪鑫垚亲他一下:“来接你回家。”

方思慎似乎想躲,终究还是没躲。那一点犹疑闪烁,清晰地落在洪鑫垚眼里,整个人瞬间变得强硬,搂着他肩膀站起来:“我们回房间。”

他抓得太紧,方思慎觉得那手指钢筋一般,肩胛骨仿佛都能穿透。

“你松开……我的房间不是这边。”

“我知道。”

手上力道丝毫不减,步子越迈越快。方思慎被他带着往前走,脚下跟得费力,头一阵阵发晕,周遭的空气好像要沸腾一般,蒸得人神志不清。心里有些慌张,又莫名其妙觉得踏实,甚至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大概唯有叫人慌张的都发生了,才好真正踏实下来。

被糊里糊涂带进房间,又被糊里糊涂压在门板上。后背冷硬的触感激得浑身一颤,听见他在耳边说:“有点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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