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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过他的画,有风景写生,有人物肖像,有时候他还拿我卖钱。还有一类作品是印象派,在当时美术界非常前卫,全是各种颜色的看不懂的圈和线。我经常跟他说印象派可以帮你画,这种画我三岁时就会。

圣诞节我回贝德福德郡叔父家住了两周。埃德加没有回家,留在出租房里卖画。二周后我回来,他告诉我安得蒙来找过我。他是一个人来的。

“我说你回家了,他就走了。”

那是1937年,第三帝国正在崛起,意大利退出国际联盟转而与德国和日本结盟,西班牙内战。

我把父亲和母亲留下的两木箱书与笔记由贝德福德郡带到了伦敦,开始漫长学习过程。我看一本烧一本,到1938年夏天,正式把它们全部烧完。

第6章

那段时间,我总是回忆起母亲。我看她的笔记,她娟秀的字迹旁常常有父亲的钢笔批注。记忆中母亲总是靠在垫了厚靠垫的沙发上看书,当我蹒跚过去时,她会放下书把我抱到膝盖上,轻柔的哼小曲。

埃德加说得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都不相信,还有谁能够相信呢?

母亲灰蓝色的眼睛很美,温柔的落在每一个和她说话的人身上。这种温柔的目光注视过我,注视过父亲,甚至注视过安得蒙。

安得蒙说,母亲在密码学上有独到的见解。阅读她笔记的日子里,我发现她真正的天赋其实在于数学,然而她把毕生的精力用在了为祖国破译密码上。甚至当她隐退多年后,在最后一本笔记里,她依然想办法把破译方法归纳为了一些数学公式。这些公式适用于“迷”的前生——当时早期的机械加密器。

我想是对英国的爱支撑着她走到这么远。

她短暂的生命定格在照片上,永远是那位娴静温和的少妇。

我开始在空闲时间里试着理解她留下的公式。其间我又见过安得蒙一次。

那是一个巧合。我的兴趣回归于数学。剑桥是数学天才聚集的地方,只要你愿意,就永远不缺乏交流的对象。我加入了一个数学俱乐部,认识了很多朋友。艾米丽。罗特,她大学二年级那年已经在学术刊物上发表过了关于抽象代数的论文。还有亚当。门萨,美国人,二十六岁的剑桥客座教授。周末时林顿偶尔也会加入我们,提到工作地点,他永远只说在“高尔夫与象棋俱乐部”。在朋友的鼓励下我写了一篇关于群论的论文,经艾米丽的介绍,我决定把它拿去向一位住在伦敦市区的教授请教——当时数学界泰斗哈森。瓦特博士。

正是冬天,小雪刚停。管家让我在书房外面等着。片刻后门打开,瓦特教授和安得蒙走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穿军装的金丝眼镜。安得蒙看见我时愣了愣,瓦特教授笑着解释:“这是剑桥的艾伦。卡斯特,大学三年级,数学上很有才华。他写了一篇很有意思的论文,关于群论的。亲爱的安得蒙,或许你会感兴趣——啊,你们认识?”

他和我擦肩而过:“艾伦是以前我学生——瓦特博士,如果您对普林顿庄园的工作感兴趣,请随时联系我。”

我追出去,安得蒙走得很快,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等我的意思。

还是跟在他身后的军装金丝眼镜提醒说:“那个学生追出来了。”

“埃德加说,你找过我?”我大声问。

他转过身来看我,碧绿色的眼睛眯起来。

“没有,你朋友认错人了。”

我说的很快:“我知道你怀疑我。我只想告诉你,我的父母,他们是清白的。”

安得蒙的黑色轿车就停在教授的后花园外面冬天光秃秃的林荫道上,顶盖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他穿着厚重的黑色大衣。彼得挺直的站在车门边上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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