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1 / 2)
深秋天寒,沈禾柠走后,城南公馆的空调就失去了作用,丝毫抵御不了四面八方冻结上来的阴冷。
餐桌上围着蛋糕的几道菜很快失去温度,最后一丝与她有关的鲜活热气也熄灭掉,有如一场在冰窖里惊醒过来的梦。
薄时予固执地把菜重新去加热,饮鸩止渴般看着那些虚假的,再一次涌出来的热度,好像能和沈禾柠贴上关系的一切,还没有与他真正结束。
好像他还没有失去。
直到菜被毁成焦黑色,不可能再给他任何想象出来的温暖,他才撑着拐杖离开厨房,没有开上面的灯,一步步踩着黑走上二楼,推开沈禾柠的房门。
其实不需要去开,根本也没有关紧,里面椅子是歪倒的,很多她不要了的东西都散落着,一片灰烬似的狼藉。
薄时予走到她床边坐下,看到她枕头旁有个包装精致的袋子被随便扔了,他僵硬的手指勉强捡起来打开封口,里面的白色男款衬衫露出来的时候,他眼底充上一层更撕心的红。
衬衫吊牌没有摘,只是小心翼翼把价签的位置撕掉了,领口还夹着她亲手写的一张小卡片。
“哥哥,虽然是我的生日,但我有礼物给你,因为我是为了你才存在的。”
“我没用你的钱,都是我自己攒的,虽然买不起你常穿的那些,但这件也偷偷选了好久。”
“你如果愿意穿上它给我看,我就额外加赠一个吻。”
落款是“你的苗苗”。
薄时予抓着衬衫,不堪痛苦地弯了一下背,空气里锋利的针吸入肺腑,疼得许久不能正常呼吸。
他的苗苗已经没有了。
会缠着他拥抱接吻,小动物一样软绵绵挤在他怀里作乱,贴靠着他,焐热双手揉着他千疮百孔的伤腿,会从背后搂住他的人,被他亲手扼杀了。
薄时予口袋里有烟,他连续做过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手也没有抖过,现在颤得连小小一个烟盒都拿不稳,两三次掉到地上,又捡起来点燃。
烟草在房间里燃烧,床上原本还残留的少女暖香被冲淡,他仓惶去摁灭火光,手指被烫到灼红也像没有痛感一样。
> 薄时予脱下身上的衣服,背后窗口透进的冰冷月光照上脊背,苍白修长,骨节嶙嶙。
他穿上沈禾柠给他的衬衫,没有任何余力还能去把纽扣系好,就这样衣襟散乱地侧躺在她睡过的位置,闭上眼,缓缓蜷起残破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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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柠抱着被子蜷缩在宿舍的小床上,眼睛肿得有些看不清东西,无意识地团着,不断把自己缠得更紧。
她横冲直闯从城南公馆出来,上了谢玄州的车,他在车上对她表白,斩钉截铁告诉她,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痴心妄想,薄时予本来就不可能喜欢她,无论她做出多少努力,都没有希望,趁早放弃。
谢玄州说:“柠柠,我才是真正跟你年龄相仿,没有鸿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哥哥,你以后只叫我哥哥就够了,薄时予那种薄情寡义的你该忘就忘。”
她没理他,什么都不听,接着在谢玄州提出要把她带到他某所给她准备的房子时,撑起力气打了他一巴掌,在行驶的路上不管不顾就要开门。
反正她一无所有了。
她本来也没有家,没有一心一意爱她的人,如果不是从小就有了哥哥,她就是一只到处遭人嫌的流浪猫,应该睡屋檐捡垃圾,偶尔远远看一看橱窗里明亮的灯光,其余时间都蜷在街角被人丢弃的脏污玩偶上。
那个人抓起她后颈,把她抱进怀里,又把她驱逐出家门。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被他三言两语挖掉了心,砍下爪子,她朝他那么泣了血似的叫,她还在爱他。
谢玄州脸色难看地把她送到学校,她跌跌绊绊回了以前的四人宿舍,自从她搬走以后,宿舍里一直没安排别人,给她留着。
她害怕做回流浪猫,想要一点热闹的声音,不然她不知道这个夜里怎么过。
宿舍三个女孩没想到她回来,刚见面还惊喜地迎上来。
但她关上门,直接贴着门板滑到了地上,抱着膝盖怔愣许久之后,才爬上自己的小床,裹紧被子,缩起来闷声哭,哭到没有眼泪了,就生理性地颤着肩膀,头发露在被子外面,无助地跟着她整个人轻轻抽动。
夜很深了,三个舍友仍然没睡,义愤填膺地大骂,引得其他房间来砰砰敲门。
“什么金贵的狗男人!凭什么让我们柠柠哭成这样!搞死他!柠柠不能这么放过,就应该搞死他!”
“我就不信,柠柠这么主动追一个人,哪个能顶得住——”
另一个舍友没跟着一起骂,被集火围攻,她着急地摆摆手,手指怼向手机屏幕:“等会儿别吵,出大事了,咱们柠这回可能真要红了。”
她竖起手机,上面赫然是舞蹈学院在短视频APP上的官方账号。
今天晚上黄金时段发出来的沈禾柠那段个人舞蹈,到现在才几个小时过去,点赞数已经直逼五十万,评论也有了三四万条,还在飞速上涨。
随便刷一刷微博,首页娱乐相关的账号也开始密集地转发这段视频。
画面里是梧山山顶观景台,上午日光从侧面斜洒过来,如同给沈禾柠全身披挂了流动的金纱,完全复刻壁画上的神女,把整首背影音乐直线拉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之前被吹捧的一众网红和非专业女星跟她比较,立即相形见绌。
舍友们看得拍桌子:“就我们柠柠这样的大美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红遍全网,献殷勤的男人绕隔壁医大十圈不止,想要天上的月亮,月亮都得自己掉下来,狗男人算什么!让他后悔去!”
“我看这事本来就很蹊跷,除非对方心里有白月光,不然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总之没人能拒绝我们柠柠投怀送抱!”
她们催着沈禾柠去看一看视频,想让她转移注意力,沈禾柠迟缓地摸出手机,屏幕在路上摔过一次,边角已经碎了。
那个在山顶的相机从薄时予手中滑脱,也碎了,看来内存卡没事,还是被她们剪出了视频。
她还没有看到过,薄时予镜头下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沈禾柠点开短视频软件,舍友已经给她分享过来,她看之前,先点开了评论区,靠上的位置有一条内容,扎疼她眼睛。
“同为摄影人想问问,拍摄的人是谁啊,跟仙女什么关系,爱意深得快从屏幕淌出来了,如果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怕是拍不出这种神作。”
沈禾柠怔愣地盯着。
“白月光。”
“难言之隐。”
“爱意深,那么强烈的感情。”
她不要第一个,只要后面的。
沈禾柠明白,现在揪着别人字眼儿的她,像是被遗弃之后,拼命为主人找理由的小流浪猫,又傻又疼的恨不得扒住一点点渺茫希望,来幻想她或许是被爱着的。
她擦了擦眼睛,重重喘两口气,忽然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总不会比现在更难受了,如果薄时予今天所有话都是真的,她就一定要让他后悔,让他知道他失去了多大的珍宝,但如果他骗她……
沈禾柠攥紧手指,如果万一他骗了她,那他会疼,疼到不能忍受,为她彻底脱轨失控。
她睁着红肿的双眼,把视频反复看了十几遍,然后动了动僵冷的手指,用自己被学校实名认证过的个人账号,在那条评论下面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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