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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夏日尾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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藻镇八月的暴雨和日晒交替,一场接着一场。

南方的夏天过于漫长,整个六月到九月,镇上的草木和房屋都在炎热的温度下匍匐,但不管天气是否宜人——新一轮的升学季,总是要学生们不情不愿的等待中降临的。

到了这个秋季学期,朴青野和姚窈都要升入高二了。县一高虽然教学质量欠佳,但不管是好是坏,每所学校对高年段学生的要求永远大同小异,暑假放足了一月有余,提前两个星期开学,美其名曰夏令营。

在母亲口中听到班主任发在家长群里的消息时,朴青野还陷在自己软塌塌的窄床上,床头柜摆着果盘,手臂高举过头顶,两腿交叉着晃悠,盯着一片空白的作业本发呆。

“朴青野,”朴母站在门口,衣服宽松,大夏天的身上披了件薄纱,倚着门框看自己女儿,“下个星期,你们学校就要开学了。”

她口气很淡,表情也淡淡的,说完这话以后还微妙地顿了一下,仿佛想像往常那样用教训的口气问——

作业写完了吗?

但终究,这句话还是没有被说出口。

短发女孩歪过头,瞥了自己母亲一眼。

“知道了,”她嘴里还叼着黑笔,一边说话,笔杆一边摇晃,“到时候我自己坐车回去,我心里有数。”

她们母女俩很少和平相处过这么长时间,家里即将诞生新成员这件事虽然让朴青野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总体而言,似乎还是利大于弊。

至少为了保持心平气和,作为高龄产妇的老妈很少再和自己动怒了,就连一开始话里的讽刺意味也不再出现——像陌生人一样保持着距离的母亲和女儿,竟然偶尔让朴青野体验到了一点温情的意味。

这点温情里掺了多少漠不关心,倒不是朴青野现在最在意的事。

大概是因为疲于工作和常年的劳累,她妈妈身体不好。平时也不注重运动,怀孕以后更是成天脸色苍白,动不动就说头晕,孕吐的次数也很频繁。能让这个中年女人出门走一走的唯一理由,就是到市里的妇幼医院辗转做各种检查。

而另一边,直到不得不关心第二个孩子了,朴青野的父亲才难得地担当起了丈夫陪同的义务。

/>   新生命是这个充斥着火药味儿家庭的缓冲剂,至少让三个人在表面上维持了脆弱的和平。但朴青野隐约明白,有时候,它也能成为对于一个家庭刻毒的诅咒。

……太不吉利了。

每当脑海里浮现出这种念头,女孩总要闭一闭眼睛,眼睛强行把它摁下去。

这个假期里不合她心意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夏末过于丰沛的雨水,还有那个在暑假尾声也杳无消息的人。

在回到岐县以前,藻镇下了整整四五天的大雨。吸满了水的雨云轰隆隆地相互摩擦,在这个群山环抱的小镇头顶徘徊不去,白天或傍晚,头顶的天空偶尔裂开一条缝,露出背后湛蓝的颜色,又很快被新的乌云填补。

程阿姨家的小院里,那一院子她侍弄了大半个夏天的花草,还有好不容易长出一大片的多肉,都被暴雨泡烂了。

朴青野一开始还试着挽救,把力所能及的花盆搬到屋檐下面,或者冒着雨为篱笆边刚抽出芽苞的波斯菊搭起凉棚。她一遍遍地趟过泥水,一遍遍地扶起东倒西歪的观赏植物,到了最后连她妈妈也看不下去了,站在家门口招呼:

“朴青野——!”

短发女孩喘着气,头发被雨打得湿漉漉的,一缕一缕披挂在额前。

她抹着脸上不停流下来的雨水,它们还带着夏天温热的灰尘味,母亲的声音隔着雨幕,有些模糊:

“行了,快进来吧,没用的——”

啊,是这样。

朴青野俯身,最后扒拉了一下泡在水里的多肉。有大半截已经完全腐烂了,轻轻一碰就脱落,大概天晴了也活不成。她把那些连着根系的枝叶拿在手里,看它们湿答答地往下滴水。

没用的。

有些事情,大概并不是努力就可以管用的。

她顶着湿透了的脑袋往表姑家走,快到门廊下面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嗡嗡振动了起来。朴青野一手聊胜于无地替自己挡雨,一手从湿得贴腿的裤子里掏出老式翻盖手机,这东西质量还不错,尽管沾满了冰凉的雨水,屏幕泅上去一层薄薄的雾,显示界面却没有被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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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哪里的诈骗电话吧。

朴青野没有摁掉,也没有接起来,只是随手把响个不停的电话设置成静音,重新揣进口袋。

这个陌生号码让她想起了自己打姚窈手机没打通的二十多条记录,她现在心情很差。有时候,连一向达观的朴青野也不免要陷入怀疑——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是不是也和植物的根系一样薄弱,被雨一泡,立即开始腐坏?

等到开学——她恨恨地想,等到开学,和姚窈再见面……

脚下踩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

短发女孩低头一看,平房门口堆着一大摊黑糊糊的渣状物,被雨水冲进红土里,散发着难闻的苦味。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中药的药渣。

而母亲手里端着一只大碗,站在门口,两颊清减瘦削,腆着小腹,皱眉望过来。

“你在喝什么?”

朴青野问。

“小孩子不要问东问西。”朴母转过身,声音模模糊糊飘在喉咙里,“回来洗个澡吧,小心别感冒了。”

朴青野原地站了半晌,才在门口的水泥地上一左一右蹬掉自己沾满泥水的鞋,缓慢抬起腿,跨进门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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