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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育明可能是发自肺腑，由心而出。可问题在于心又是个什么玩意儿？那就是发酵膨胀的面团, 看着大, 放锅里蒸出来, 拿手上揉两圈，也就眼屎大小了, 能装得下多少感情？

他感激顾育明帮他, 同样地，他也烦恼顾育明打破他的固有生活轨迹。他是0区人，永远只能做一个不起眼的0区人，他跨不过中间那座大桥。即便他过去了，他的身份证明上也依旧印着一个圈，而不是一根棒子。

说好听点, 顾育明是一怒为红颜，说得没心没肺点，顾育明的行为是在给他添堵，要他用自己的今后去赌顾育明所谓的感情。

顾育明想成为他的刃，可他仅仅是个薄壳刀鞘，根本承受不了锋利的东西。再说了，没有保护壳的刃，终有一天会折断。他如何能将自己的性命押在一个丧失确定性的人身上？

他曾经说过自己在豪赌，但今天顾育明用拳头改变了他的话，他不但在豪赌，还不得不成为赌狗。

老天，你丫的对我可真好啊……

李岚梦又哭又笑，金豆子掉了一颗又一颗。他低头盯着顾育明，瞧了许久，然后一巴掌拍在结实的肩膀上。

“你难过啥？该我哭才对！”

顾育明缓缓抬起头，双眼发红，“我觉得自己不该离开，如果我没走，你就不会……”

“那你觉得把黑纹脸揍得半死不活就是在帮我吗？”

李岚梦很多时候都和顾育明嘻嘻哈哈的，他拿顾育明当过客，一个光临自己店铺的常客。对待客人，他脾气相当不错。但顾育明似乎有毛病，硬要给他当男友，他不理解其中的原因，不过他理解这个行为。就像曾经情窦初开的他，感兴趣的时候巴心巴肝念着，没感情了就恨不得炸坟。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顾育明恢复理智后，就非常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行为会给李岚梦带去困扰，但他不后悔，那混球欺负李岚梦，该付出应得的代价，“我向你发誓，三梦会绝对不会为难你，也不会为难这条街的人！”

“你发誓？说谎天打雷劈？”李岚梦微微偏头，像是在看笑话，“誓言要是灵验，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活人。嘴皮子说出来的话能有效，谎言早就绝迹了。”

这是明摆着不信，但这份“不信”指的是不确定的今后。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安心，才能相信我？”身份是天堑，一切的不信任都是基于各个方面的不对等。

背景的不对等、生活环境的不对等、社会氛围的不对等、思想观念的不对等……这一个又一个叠加的不对等活生生摆在顾育明和李岚梦之间，李岚梦如何能毫无顾虑去选择相信？

顾育明有反悔后悔的资本，但李岚梦没有。倘若李岚梦赌运差了些，等着他的就是坠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要我相信你啊？”李岚梦不哭了，因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越倒霉越觉得自己苦命，越苦命他就越为顾育明的“英雄救美”生气。

“我老实说，我此时此刻是相信你的。至于之后的时段，以及遥远的未来，我是完全不信的。”真将保证和誓言当成□□的工具，他早死八百回了。

人就是犯贱的物种，想一出是一出，能轻而易举许诺，又能问心无愧毁约，完了还能倒打一耙，那炉火纯青的技术堪称世界一绝。所以啊，与人打交道，聪明点的都知道话不信全，信一半，留一半。

顾育明能理解李岚梦的想法，他沉默一瞬，说道：“如果……如果我舍弃一切，成为0区人呢？”

李岚梦愣了愣，理所当然地说：“那你肯定会毫无疑问地成为上一个呀。”

“就这么无情吗？”

“你没看过书吗？没听过多情自古空余恨这句话？”李岚梦眨眨湿润的睫毛，嘲笑道：“你哥是不是把你养得太好了，咋能这么单纯。”

顾育明心堵郁闷，“我只是觉得设想有你的未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