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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胸）

第33章

这场晚宴，林嘉烟一直陪伴在李烟然身边。

听说李烟然喜静，工作人员本想给她安排个建筑楼上的位置。这样既可以远离人群，又可以一览脚下晚宴的场景。只是谁都没想到李烟然拒绝了，她选了一张较为偏僻的小桌，半数的景象被热闹的人群遮挡。她也不后悔，就静静地坐着，倒映了眼底满满的烟火。

李烟然已经记不清，自从末日来临后，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了。

灾难、厄运，那场突如其来的病雾似乎将国家带回了曾经兵荒马乱的那个时代。

李烟然的身世并不复杂，她比一般人的运气好，出身于权贵之家，唯一的意外就是因为某次灾祸落下了无法生育的残疾。但对于李烟然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她的丈夫急需稳固自己的地位，于是入赘了李家。而他的确做好了一个赘婿的本分，从未介怀过李烟然不能生子的事情，与妻子相敬如宾，不酗烟酒不荒唐，所有的精力都在自己的仕途上。

末日后，丈夫是最先受到感染的那批人，过去因为繁重的工作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在病雾侵蚀后各项身体机能都在飞速退化。这也是他第一次向她提出请求，于是一声枪响之后，李烟然如丈夫所愿，亲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至此之后，身为名门闺秀的她第一次背上了“黑寡妇”的骂名。李烟然不在乎，她冷眼看着丈夫去世后，那些暗藏鬼胎的人一个个冒了出来，明明人类的脑袋都在断头台上了，还一个个因为垂涎那个位置打得你死我活。

有人劝李烟然快逃吧，现在早已不是李家的天下，而她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老人而已。李烟然曾在过去的战乱中失去很多，可即便当年兄长姐妹去世、她淌着血都没有离开北平，那么现在也不会。就如同当年阿姊用手绢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珠，告诉她待歌舞升平时，就抱着她去逛她最喜欢的花灯节。到时候街上的雕花纸灯一盏接着一盏，将长街点缀成满目的星光。

于是她亲手将那些叫嚣的脑袋按了下去，用雷霆手段平镇了北平。她或许只是继承旁人的意愿，例如兄长阿姐的、丈夫的……但也足够了。她既然能等到雕花纸灯点亮长街一次，那就能等到第二次。

只是在长久以来的纷乱中，她都快忘记了过去和平的模样，直到眼前的欢声笑语终于将沉淀许久的记忆掀出。

这本该是北平拥有的模样。

林嘉烟的精神力敏锐地感知到了李烟然的情绪变化，跟了这位老领导这么多天，她就算再笨也看出来了，与其说是逛街，李烟然看得是“人”，就像她平日里最喜欢坐在墙头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林嘉烟没吭声，只是将一碗白雾腾腾的热汤轻放在了老人的面前。李烟然回神后愣了一下，用勺子轻轻撞了一下瓷碗：“飞龙汤？”

“恩。”林嘉烟轻轻应道，“后厨准备的，听说炖了一个下午。”

负责这汤的是田叔的妻子，听说她炒菜技术不行，唯独一手炖汤手艺得天独厚，都能把身为大厨的丈夫比下去。

李烟然道：“这汤以前我家人倒是炖过，的确要花上不少时间。”

飞龙是一种较小的飞禽，最适合和当地的口蘑一起炖。李烟然的母亲当年最擅长的也是炖汤的手艺，用瓦罐小火慢炖，将食物的鲜甜尽数炖进金黄的汤汁里，咬一口口蘑还能溅出满满的汁水。旁人不是不会做，却独独做不出母亲的味道。只是在兄长姐妹去世后，母亲再也没有了过去熬汤的兴致。

李烟然并没有立即食用，她用勺子转了两圈，将汤面漂浮的一层油脂给搅散。先是咬了块软烂的飞龙肉，又试了一块口菇，最后才舀起一勺热汤入喉。虽然还是和母亲熬得有多不同，但也浓醇得唇齿留香。

李烟然将碗里的汤一勺一勺喝尽，当最后一口汤咽下时，她听到有人高呼“要倒计时了”。